唐翊回忆起了以前看过的哈利波特电影,感觉自己就像穿过了对角巷的砖头墙一样,进入了水泽乡中。
眼前水汽缭绕,金色的芦苇荡漾成波,除了她脚下的这片白净石台,周围就是广袤的沼泽地,黄泥温柔地与水相互包容,空气里飘逸着沁人的灵蕴以及湿润的露珠。
唐翊小小的感慨了一下法术手段的神奇,就集中注意力到她此行的目的上来了。
金露就在她身前为她指引前途,唐翊的身躯徐徐变形成蟒蛇形态,滑入沼泽中,唐翊感觉仿佛置身于一片柔软的绒絮中那样,连敏锐的感知都有些沉溺其中,变得迟钝起来。
露珠尽职尽责地带她向沼泽更深处游去,直到她猛地突破了泥层,进入了清澈而黑暗的水域中。
四周围一片漆黑,在这种环境下,唐翊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聋瞎,只能跟着露珠那点微弱的金光往前游。
周围的水在传递波动感,有什么大体积的东西在观察她,可她却感知不到对方。
露珠忽然停止下潜,唐翊也猛地扑到又一层软泥上,这就是水泽乡的水底了。
上下一薄一厚两道泥层包裹着中间的水域,这就是水泽乡的构造,而随着唐翊的逐渐深入,她的感知也适应了环境,重新灵敏起来。
然后她就发现了隐藏在泥淖下的重重妖气,如密集的蚁群,全部都潜藏在沼泽之下,借由厚重的泥水隐藏自己,并且,他们开始跟随着唐翊移动起来了。
那时坤裳龙君告诉唐翊的是,她为自己辖区中的妖族安排了一个住址,也就是水泽乡。
现在看来,水泽乡其实就是一个妖族的大本营,那些原本生活在熙晨泽中或领近地区的妖怪一旦有了一定的实力,便会受到来自龙君坤裳的约束与管理,并被要求定居在水泽乡中,由坤裳安排的专人负责管理,以免造成重大事故。
而水泽乡也会提供更安稳的环境与更浓郁的灵给妖怪们做修炼使用,更不用提水泽乡内妖怪间难得的和谐往来与秩序井然了。
只有唯一的一点,水泽乡内的妖族必须听从坤裳的调遣。
当然,住进水泽乡也不是唯一的选择,那些心高气傲,不愿听人调遣的妖也可以选择离开,另寻他处,只不过为数较少罢了。
当然,根据那位红鲤管事的说法,龙君坤裳日理万机,于是也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水泽乡的日常管理还是要移交给其他妖怪的。
其实要唐翊说也不难理解,无非就是龙君是总扛把子,下面各个街区又有别的分扛把子,总扛把子管分扛把子,分扛把子又管下面的小弟而已。
而水泽乡的现任扛把子,就是唐翊面前的这条长着白胡须,把烟枪抽的吧嗒吧嗒直响的大鲵了。
“乌大爷!您听得到吗?!”
唐翊围了个喇叭放在嘴前,大声叫道。
“啊?你说啥?”
“我说!我是龙君派过来传话的!龙君让你准备配合她行恩!”
“姓啥?”
“是行恩!”
“姓温啊?”
“……”
唐翊现在知道,为什么那帮妖怪一个个脸上挂着一副看八卦的表情,却一个个的都躲的那么远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坤裳要派一个大活人...大活妖来替她传话而不是简单地使个传音术。
原因就是,这个现任水泽乡扛把子,千年大鲵乌娃根本就是个耳背到不能再背的迷糊老人啊!你一句话非要接二连三的说好几遍才能让对方听懂你是什么意思,而且还要把声贝放得巨大,不然对方根本就听不见啊!
难怪不能用一次性的传音术,难怪那帮妖怪隔那么远,以她现在的嗓门恐怕离那么远也嫌吵的慌吧!
“哦哦哦!龙君让老朽配合她行恩是吧?老朽懂了老朽懂了。”
唐翊拼着自己的一副高音女声总算是把话给掰扯清楚了,大鲵乌大爷也总算是开始行动起来。
只见一条偌大的大鲵慢慢地从泥中升起,粗壮的四肢拨开水流,长尾搅动,推着笨重的身躯上浮。
唐翊周围的水域开始震颤,震感一波波地传到唐翊身上,并且穿过她往更远的地方传递。
那种感觉并不舒服,而且给她一种诡异的危机感。
难不成......是乌大爷在准备大招?!
唐翊心中警铃大作,当机立断转身就跑,身后拖出一串串疾速泳行留下的气泡。
慌乱逃跑中,唐翊还不忘稍稍扭头看一眼,只见身后那条大鲵已经甩干净了身上的淤泥,露出了赤红的皮肤与暗色的斑点,嘴巴大张,头颅后仰,喉咙处一阵耸动。
“小兔崽子们!出去找事啦!!!”
“哦哦哦!找事找事找事!”
“找事去咯!”
“大爷等等我们!”
“大爷你跑错路了!出口在那边!”
“来人去拉住大爷啊!他往边界撞过去啦!!”
一阵鸡飞狗跳过后,唐翊彻底傻眼。
……说好的大招呢?!
这帮水泽乡的妖怪也未免太欢脱了点吧!
………………
出了水泽乡后,水泽乡的一众妖怪便与唐翊分道扬镳,随着升起的云雾,一个个影绰绰的形状不明物乘着云就随风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留下唐翊一人在地面一脸懵逼。
大哥大姐,劳烦你们要走也好歹带她一程吧!不带这样说走就走的!
放眼望去,漆黑无人的街道巷口无比凄凉,无奈地叹了口气,唐翊回忆着自己白天时的路线,一步步向河边走去。
左拐右拐之后,唐翊的记忆也越发清晰,步伐也加快了不少。
前方隐隐出现红灯笼的微光,以及若有若无的喧闹声,充满了市井气息。
唐翊的步子突然慢了下来。
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是她第二次被勾起前世的回忆。
是因为置身于人群中吗?
唐翊停下脚步,驻足倾听,任由脑海中忆海翻涌。
“来来来!茄子!…喂!你们搞什么啊?!一个个的要不面瘫要不躲镜头!配合一下啊!”
“切,不知道你哪儿来的性致?”
“三狗你闭嘴,个土老帽还总是在这儿发言,我可是当代社会新新少女!当然要紧跟自拍潮流,来来来,羽毛我们两个拍!”
“那个...糖糖...算了吧,我也不是那么喜欢照相。”
“别嘛......就我一个多没意思......”
“那...那要不......大哥?”
“...我不用......”
“哦。那糖糖你自己拍吧。”
“羽毛!不带你这样的啊!”
“哈哈哈哈!!”
“三狗!!在笑我就把你舌头拔了信不信!”
“哎呦来呀来呀,你当我怕你啊!”
“好了,你们两个都消停点,别忘记我们这次来......”
“救命啊!!快来人救人啊!!”
尖锐的呼救声撕破夜空,也打断了唐翊的回忆。
唐翊猛然惊醒过来,足下生风般地奔过剩下的那段路程,冲入摩肩接踵的人流中,行人们面露震惊之色,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唐翊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闷响,还有石头摩擦的声音,但更多的,是此起彼伏的惊呼与女人高亢的尖叫。
不远处,河面上的小舟摇摇晃晃,商贩们的脸因为恐惧扭曲地不成样子,奋力地抄着竹竿将小舟调转向她这个方向逃窜。
岸上的人也越围越多,还有不少人想凑近点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翊隔得很远,但依旧将河面上的一切看的无比清楚。
昏暗的水中有人在呼救,有人在奋力向岸边泅水,有人似乎已经撑不下去,被河水吞噬,几块破裂的巨石躺在河水中,四根孤零零的桥墩里有两根只剩下了半截,桥面完全断成两截,就像有人将这座桥炸断了一样。
“怎么回事啊?!”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桥塌了!桥塌了!快救人啊!”
“救命!!救我啊....我唔噗.....我在这儿!!”
求救声此起彼伏。
人群惊恐地传递着桥断的信息,有人将竹竿或是绳子抛进水中,尝试着救人上来,可昏暗的光线与嘈杂的人声令落水者根本无从找起,只能歇斯底里地叫嚷,最终仅仅只有几人幸运地被路过的船夫救了起来。
唐翊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群,面向光影斑驳的河水,纵身一跃。
落水前,她听到了旁人劝阻的声音。
然后她就落水了,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