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葛洪论述重要的道教理论时,常以“碎用“的形式,承袭《庄子》言辞与其论说方式,只是稍加敷演铺陈而已。
此外,葛洪在塑造道教理想人物时,亦采用“碎用“的方式,使其更具形象性和感染力。葛洪在描述本飘渺无迹的神仙时,承袭了庄子对“神人“等理想人格的形象化描写。比如葛氏认为上乘得道者“乘流光,策飞景,凌六虚,贯涵溶。??逍遥恍惚之中,倘佯彷佛之表。“此种绝对自由的状态,正是庄子所谓“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无待逍遥之“至人““神人““圣人“。葛氏所谓次等得道者“能肥遁勿用,颐光山林??养浩然之气于蓬荜之中“。此种居蓬荜之中,而能不改其乐的形象,与《庄子》中衣大布过魏王的庄子、环堵蓬户的原宪等得道者的形象也极为神似。
葛洪对《庄子》的“碎用“,更深层次的体现对其道教理论体系中极其重要的哲学概念的阐述中。葛氏不仅继承了《庄子》哲学概念的核心内涵,还沿用了庄子的文辞及论说方法。如葛洪《畅玄》篇对“玄“所作定义: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眜乎其深也,故称微焉。绵邈乎其远也,故称妙焉。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乾以之高,坤以之卑,云以之行,雨以之施。胞胎元一,范铸两仪,吐纳大始,鼓冶亿类,回旋四七,匠成草昧。??增之不溢,挹之不匮??故玄之所在,其乐不穷。玄之所去,器弊神逝。
葛氏认为从抽象而弘大的“元一““两仪“到具体而微的“草昧“都是“玄“的外在体现。“玄“深远微妙非眼目知识所能企及,人之于“玄“只能感悟和顺应。在葛洪的道教理论体系中,“玄“包含了庄子所谓“道“的概念是宇宙的绝对本体。
葛洪定义的“玄“与《庄子》对“道“的表述极为相似。《庄子·大宗师》篇谓:“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道)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葛洪谓玄“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乾以之高,坤以之卑“,其意正与《庄子》类似,都是以时空的无限来形容道的本体地位。同时,葛洪采用描述的方式论说玄的深远微妙,辞采富丽丰赡,极尽铺陈敷演之能事,其论说方式亦与《庄子》一脉相承。
神仙方术自秦汉以来延绵不绝,到了东汉末年又为原始道教所汲纳,随着道教的不断发展,其内在的理论诉求不断加强,而此类方术往往存在术则有余、理论不足的缺点。葛洪《抱朴子内篇》在东晋时期对《庄子》的接受,正是从对《庄子》文本的“碎用“及其论说方式的承袭出发对道教理论体系进行了系统的完善。
对《庄子》基本哲学概念的化用与改造,葛洪整个道教理论体系的基础来自于其继承自老庄的以“道“为宇宙本体的哲学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