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柳成双才慢慢又一次清醒。桥上已没有了说话声,只有呼啸而过的车声。幸好现在的河水还不太凉,柳成双还能撑的住。但他觉得右眼很模糊,就象上面打了浆糊。
他的眼睛没了车灯的刺眼已渐渐适应了黑暗,于是用手一摸,粘乎乎的有液体从额头淌下来,柳成双就知道又受伤了,不禁低声呻吟:“哎唷!”
他已经趴了很长时间,现在想起来是一件物体飞到他的额头把他击晕的。看来伤是在额头上,柳成双又是一阵的庆幸,自己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呆在水里并不是个好办法,想办法上河岸倒是明智之举。他努力爬起来,一股巨大的疼痛却袭满他的全身,迫使他只能半撑起身子,情不自禁又是一声:“哎唷,疼死我了!”
柳成双没被仨人打残,却正应了他们的话:摔不死也摔成残废!这伙人也真够狠的!柳成双因为一直趴在水中,不曾动弹,又加上怕桥上人会二次加害于他,所以忘记了痛,这一动,才觉得腰也痛腿也痛,全身没有不痛的地方。
桥头附近就有本村的人,但已都睡了吧?他想喊,却又想起那三个人揍他,就都没有人出来,是不是睡了并不一定,但现在的人大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让狗咬到自己脚面子了才肯动手。
也亏了水浅,才不会有多大的阻力不让柳成双动弹,柳成双试着动了动胳膊,虽然疼,但还能动,抬起来甩一甩,知道最多蹭破点皮。于是他借用胳膊的力气,撑着石面坐起来。
歇了歇,柳成双咬牙伸了伸腿,左边时倒没事,但右腿一沾着动,马上就撕皮裂肉的痛,迫使柳成慢慢停下来。肚子里也在隐隐作痛~其实用隐隐作痛并不合适,只不过腿上的痛太严重,掩盖了腹中的疼痛。
又是一阵的歇息,柳成双几乎放弃了爬出去的信心。但他明白,到天明还有六七个小时,如果好胳膊好腿倒也罢了,大不了就象过去出夫睡在坎坷不平的地上,可他知道这六七个小时在水里泡着,这种情况下实在难熬。
他已经看清楚了躺在他身边的摩托,在摔的七零八落的同时,不知是哪个部件亲吻了他,才让他二次晕倒。他想如果摩托上有一根木棒或者要好些,最起码他能站起来。
他的思维却又瞬间转换,那是跟本不可能的事,以他算术的精确计算,只有傻瓜才会把精力消耗在其中。柳成双不盼望会有奇迹发生,慢慢一步一步往前挪。
离河岸有百把米,看似却无限遥远,他只能挪一挪歇一歇,而且于其说是挪,实在不如说是拖,简直不如蚂蚁爬树走的快。幸好因为河水不能顾及到两边,所以要爬出水面也就四五十米宽。
渐渐的,柳成双觉得汗水流下来了,但不知是凉热;他的四肢~应该是三肢互相迁就,所以就格外累,而且要照顾全身的伤痛也不是那么顺妥。柳成双哀叹道:“唉!什么时候才能挪到头啊?!”
偌大的河面依旧在吟唱前进的歌,奔流不息的继续前行,他忽然感到了一阵悲凉。他想起了村里的一个故事:兄弟两个无子,过继自己的侄儿,这样三块地里一棵苗,三人的财产最终必然归侄儿。
有一次兄弟喝酒,想起兄弟俩曾经因争财夺物闹得不亦乐乎,现在老了,自己还能抢什么呢?抢了又是为了谁?于是伤感的说:你的了,我的了,俩眼一闭谁的了?不都是盼儿的吗?…盼儿是侄子的小名。
自己费尽心机往村里钻是为了什么?柳成双一片迷惘。今晚上如果被人要了自己的小命,一切不都如渗入地面河水,一切都是虚妄吗?记得爷爷年纪大了,就自得其乐的放羊,每天和小河作伴,让小河拥抱,嘴里还时常哼几句小曲,这让人们很不理解:他可是个有身份不缺钱的主,何必风餐露宿呢?
爷爷淡然一笑:哈哈,孩子,我不是放羊,是在放心情!那时柳成双还小,听得云里雾里的,爷爷也不解释,自顾哼着小曲去放羊:天作棋盘星作盘,地作琵琶路作弦…
当时柳成双迷迷糊糊,就觉得爷爷有神仙之风,但过后也就忘了。他很诧异在若干年后的今天会突然想起来。而且是那么的清晰。
他反而宁静下来,继续一歇一挪的向前进。没有人能够想象的到,就在某个漆黑的夜晚,有个叫柳成双的人从精神到肉体经受了何等的历练。
顺其自然吧!柳成双用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爬出了水面。河水因为太缓,越是靠边处也越没了劲儿,最后把一些沙粒慢慢堆积起来,天长日久,形成了河水的自然屏障。柳成双爬完最后一步,已是大口大口的喘气。
累极了!柳成双决定休息一会,摸摸口袋,虽有烟,却已湿透,柳成双又是叹气,连一跟烟的享受都满足不了,这恐怕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遭受过的罪。他闭上眼,决定假寐一会。
他估计已经是下半夜了,甚至两三点钟也差不多。浑身的疼痛已经麻木,困意却不断袭来,柳成双发狠道:“他、妈、的,老子还就在这里睡了呢,随他、妈、的怎么样!”
很快,困乏打败了疼痛,柳成双进入了梦乡。柳成双的脑袋从来没闲着,可这有限的时间里,柳成双居然没做梦,睡得特香,直到桥上的汽车摩托拖拉机又重新热闹起来。
他忽然醒来,跟前站着一个人,不肯说话,只是傻傻地笑。柳成双吃惊的说:“你怎么上这里来了?”女人打扮还不错,也很干净,如果不看她的眼睛,或许见到她的人决不相信她是个傻子。她正是柳成双的老婆。
柳成双就要起来;可他忘记了浑身伤痛,并不等于伤口就忘了他!随即,他站的快不如坐下的快,“哎呀”一声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