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唱片封面只有边上有稍微的褪色,可以看出来前主人保存的很好。
纪萧笙掀了被子,正要坐起来,被许君乐拦住,\"你要干什么?\"
\"放歌啊,用客厅的唱片机……\"
许君乐直接将他重新扑倒在床上,\"大半夜的,放哪门子的歌。\"
他语气霸道,\"你躺好了。\"
纪萧笙依他的话侧躺着,看许君乐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暗红色的盒子……
许君乐心里设计好的话还没说,就看见纪萧笙先是震惊,然后眼眶迅速的红起来,接着坐起来拥抱他。
短短几秒,纪萧笙已经独自走完了一整套流程,比他更迅速。
许君乐拿着盒子懵逼,我还什么都没说诶……
他拍拍纪萧笙的背,\"我买了戒指。\"
\"嗯,我看到了。\"纪萧笙说,\"很贵吧,身上还有钱吗?\"
\"很贵,没钱,所以我是刷男朋友的卡买的……\"
纪萧笙放开他,\"哪个男朋友?\"
\"有钱的那个。\"
\"反正不是我。\"纪萧笙笑起来,\"我根本没收到短信。\"
“好吧,稿费到账我就去买了。”
“怪不得你最近每天都待在书房。”纪萧笙问,“为什么不刷男朋友的卡?”
许君乐想了想,\"不管我怎么否认,我们之间存在着阶级鸿沟是事实,和你在一起很容易有一种实现阶级跨越的感觉,我不喜欢,我当惯了穷逼,而且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只会是一个穷逼,至少在金钱上,我希望自己能保持这种贫穷的紧迫感。”
“可是你也太贵了,纪萧笙,沈鹤说你根本不会戴这种便宜货,便宜货?靠,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差不多得了……\"
许君乐说着说着开始骂沈鹤。
纪萧笙怎么会不了解呢?许君乐总说他是水晶,其实许君乐才是比水晶更澄澈的男孩。他摸摸头,“别生气,我知道,你是我见过物质欲望最低的人。\"
“不低吧。”许君乐眨眼,“你看我一眼我都能硬,这也叫低?”
纪萧笙笑起来,觉得心动极了。
许君乐打开戒指盒,\"你救了我两次,我不会再去寻死了,If blood of martyrs is to flow on the steps ,we must first build the steps (假如殉道者的鲜血要流淌在台阶上,我们就必须先建造台阶)\"
\"这是你说的话,你记得吗?\"许君乐握住纪萧笙的手,\"我决定去先建造台阶了。\"
\"早上我就猜到了。\"纪萧笙叹气,觉得又苦又甜,又酸又涩,\"其实你今天不做这些,直接跟我说你要去美国读书也很好,乐乐,你可以跟我坦白任何事,不要害怕,我不会怪你。\"
\"不,我太自私了,你说的很对。\"许君乐伏在纪萧笙的膝头,\"一直以来我都只按我的意志行事,嘴上说着爱你,行动上却一点都不肯妥协。这一次,我还是要自私,我不仅决定往去美国那个破地方读书,还妄想锁住你,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必须得像现在这样爱我……\"
\"其实我还是很害怕,纪萧笙,我第一次去英国之前,在家里做了好几本长难句练习,因为我以为英国人都是像福尔摩斯那样说话的,结果可想而知,我把这事当笑话讲了两年。我想去更大的世界,却又害怕远方等待我的是更巨大的失望。\"
\"我该对多少东西祛魅呢?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他妈的我是读这些东西长大的,我该放低要求吗?人该改变他活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尺度吗?我不要,不管是世界创死我,还是我创死了这个世界,我绝不跪下来祈祷……\"
许君乐说到这里抬起头,\"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还算数吗?\"
纪萧笙满怀柔情,取出戒指戴上,伸直了手指放在他面前,这是他的答案。
许君乐问:\"你就这样答应了?都不留我一下吗?”
纪萧笙抚摸他的后颈,\"你有这么巨大的好奇心,这样旺盛的求知欲,我怎么留得住你?不如装得成熟些,我还大你那么多岁呢。何况,在哪里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分别,你来曼城时我说了,以后都让我去看你,记得吗?\"
\"那我走了,你还会看其他年轻的男孩吗?\"
\"什么男孩?\"
\"就是那种年轻好看的啊,美少年。\"
纪萧笙摸他的头发,\"美少年?那他也跟我的乐乐一样是翅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天使吗?\"
许君乐不吃这套,\"你少夸张,我警告你,要是真遇到那种美少年,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允许为他晃动,知道吗?\"
\"谁能比得过你。\"纪萧笙抱着他仰躺在床上,\"我才愁啊,我已经能预感到你有多受欢迎,多人见人爱了,你准备好,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许君乐听着他的心跳声,惊奇,“纪萧笙,你这是……小鹿在瞎几把乱撞吗?”
纪萧笙翻身,按着他吻上去,磨蹭间,许君乐的t恤翻上去露出一截腰,纪萧笙手掌很快贴住他的腰侧向下探,\"baby,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不喜欢许君乐。”
尘埃落定,许君乐将自己的时间排的很满,为了一个目标奔波时心里倒是不那么慌乱了,不管是搞钱还是文书材料准备,生活的琐碎填满了每一个时间空隙,忙得他连宋优悠的新专先行曲发布都是隔了两三天才刷到。
乐坛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宋优悠工作室发布的音源流媒成绩大字报成绩喜人,短视频随便一刷就是各种合唱挑战。乐评人和粉丝们针对先行曲的歌手音乐人格,以及纪萧笙的作曲能力是否江郎才尽互喷了一轮又一轮,不管黑的还是红的,宋优悠作为一个歌手总算是凭借作品大大出圈了。
许君乐趁着空出来的一个下午去往昨日咖啡馆探望他的老朋友们,顺便跟曾明说了出国读书的事。
曾明爹味十足,\"别碰大麻,用恶来反抗恶实在太蠢了。\"
\"大米都没钱买,还大麻……\"许君乐忧心忡忡,他恨资本主义国家,读个书都贵的他想死,\"我只想中个大乐透……\"
他回到地下室,整理了半天也只理出好几箱的书,原本的计划是送给同学或者捐出去,但他现在急需用钱,老老实实的一本一本的扫到二手网站上卖掉了。
屋里很安静,许君乐在沙发上静坐了半个小时,萧珩都没有来。
\"我会记得你的。\"许君乐对着空气说。
\"纪萧笙说他要活到八十岁,那我起码得活到七十吧,我去,太吓人了,居然还有五十年……\"
许君乐低下头,双手抹脸,\"也不知我这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反正,五十年后再见吧。\"
只有微微的回声回应着许君乐,他将手放下来,眼角仍有湿意,他轻声说谢谢。
天色暗的很早,纪萧笙才下了车就被一阵大风吹了满身的落叶。
大道上落满了枯黄的阔树叶,远处稍微明亮的一点光线折射出一缕金黄色,前方站台前,许君乐一只手臂搭着外套,低着头看另一只手上拿的书。
风吹动许君乐的头发与与衣角,落叶簇拥在他脚下,他全都没发现,只专注于他手上的书。
他还是喜欢把书卷着读,姿态很安静,很迷人。
鞋底踩在枯叶上,树叶破碎时发出沙沙的声响,许君乐抬起头,立刻展眉一笑,收了书,蹦跶到纪萧笙身上,“你来了?”
纪萧笙牵他的手时戒指贴着皮肤微微发凉,他拿走许君乐手上的书,“把外套穿上,起风了。”
许君乐三两下套上,这次变本加厉直接蹦到纪萧笙的背上,纪萧笙将书递还给他,背着人往前走。
长长的大道,秋叶越冬而来,追逐着人卷起又停下,脉络分明的出卖了岁月里绵长的温情。
“你刚才在读什么?那么认真。”
“你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啊,他有一个观点我十分赞同。”
“什么?”
“在我们有生之年,至少要种一棵树,至少使一个人获得幸福,必须是实实在在的,真正的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