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池玉迢还是曾经那般花容月貌的模样,池安元说不定还会存有几分心软和难受,可她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不断用怒火和嫉恨去浇灌自己的性情和神态,眉眼间早已被深刻的扭曲和恶毒充斥,丰润细嫩的脸颊消瘦下去,露出刻薄的颧骨,和一个月前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用这般难以入目的面目,再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只令池安元脸上涌现出一种极深,极重的厌弃和嫌恶,仿佛面前的人并不是那个从来都令他引以为傲的嫡长女,而是某个这世上最令他作呕和恶心的东西。
“是你这个妖怪趁我女儿停灵的时候附在她的身上,好借此达成你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吧?”
“不是的,我是你的女儿,我是池玉迢,我是池家大小姐......”
“月娥都交代了。”
池玉迢骤然失声。
是的,她的变化,是瞒不过曾经贴身伺候过原主的大丫鬟的,所以她才曾经那么努力和用心地想要收服婵娟和月娥两人为自己所用,就是希望万一有这样的一天,她们能站在自己身边,将自己视为她们此生唯一的主子。
如今,婵娟去了顾府,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而月娥则因为上次那件事,似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底下的二等丫鬟等闲也不会近身,她本以为这件事会就这么遮掩过去,可月娥居然......
眼下就算她说自己其实是另一个人的灵魂,死后机缘巧合地进入了对方女儿的身体,这些古人也只会当成是妖魔鬼怪在狡辩伪饰的吧。
但是她会这么轻易地认命么?就这么老老实实地承认她不是池玉迢?别开玩笑了!
“她是在报复我,因为我害她受了重伤,害她毁了容!爹,你为什么宁可相信这么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说的胡言乱语,也不肯信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是被人污蔑的呢!”
面对池玉迢近乎哭诉,满含委屈的激动指责,池安元则显得过于冷静和漠然,那目光冷冷的,满含嘲讽,像是在看一出丑角的闹剧,他这样开口。
“因为我的迢儿早就死了,在那个晚上就死了。”
说完这句话,池安元不愿继续多言,不顾池玉迢推翻药碗,攀抓着床榻边缘,口口声声喊着‘爹’,为了追着他几乎要从上面滚落的狼狈模样,转身打开房门,对着候在门外的那个丫鬟说道。
“交给你了。”
“是。”
略显稚嫩的应答声中,是难以遮掩,也无法遮掩的笑意和兴奋。
伤口被触及而撕裂的疼痛,令滚落在地上的池玉迢疼得发抖,可更令她害怕的是,那个近在咫尺,满含着愉悦和激动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是如此熟悉。
她撑着地面,努力抬起上半身,正好迎上对方缓缓合拢屋门,然后转过身低头看来的视线。
“小姐,月娥来伺候你最后一程了。”
说着这话的人,面对池玉迢的时候,似乎是想如往常一样扬起笑容,可当她扯动嘴角的时候,同时牵动了因为满是疤痕而僵硬如树皮般的左半张脸,于是连同失去了眼球而紧缩在一起的眼皮都轻轻颤了颤,隐隐露出里头黑洞洞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