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迢气闷地狠狠扯着床边用来牵引纱帐的丝缕,金黄色的柔软丝线很快就被一根根拽了满地。
那天她摔在地上,双腿都被碎瓷片划伤了皮肉,可最严重的还是左脚的脚心和右腿靠近膝盖的地方,有两块绝对不小的碎片深深地扎了进去,尤其是左脚,瓷片几乎都要把脚背都穿透了,她当场就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所幸大夫瞧过后,只说伤口虽然深了些,但是没有伤到筋骨,多休息些时日,慢慢养着,也就能好了。
不过大夫让她这段时日能不下地尽量就不要下地,不然伤口反复受到牵扯,难愈合不说,疤痕也会越发明显,尤其是左脚脚心和右腿膝盖那两处的伤口,想要不留疤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副身体的原主人绝对是被人精心伺候,娇养长大的千金大小姐,池玉迢洗澡的时候检查过,这副身体上别说什么伤疤和痕迹,甚至连痘印都找不到一个,如今被她自己折腾得这么遍体鳞伤的,不由得也有些小小的懊悔。
可很快池玉迢就把这种懊悔变成了怒火,全部加诸在了顾轩和婵娟的身上。
尤其是当她以这种半残废的状态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后,发现脚上的伤口居然还会因为自己无意中的小小挪动而隐隐作痛,根本就不像大夫口中所说有彻底愈合的迹象后,怒火几乎已经抵达顶峰,将她素日的好脾性消磨殆尽,骂人砸药碗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池玉迢的这种举动,加上之前发生了月娥那样的事,令得朝暮院的小丫鬟们无事根本都不敢进这主屋里来,就算是端药,也是放下药碗就躲得远远的,生怕下一秒那药碗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在她们的额头上。
小丫鬟们避其如蛇蝎的举动,更激怒了心情本就糟透了的池玉迢,于是朝暮院内时常传出女子尖锐而满是怨恨的叫骂声。
若是这会儿,有那些往常只敢暗中偷偷爱慕池玉迢的俊秀公子过来瞧一眼,就会发现他们曾经的梦中情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削瘦而神经质,尖锐且满是怨气的疯婆子,往日教人赏心悦目的倾国容颜,已经被怨毒、愤恨和病痛折磨得几无颜色,而那种从眉眼里透露出来的无法沟通的癫狂,更是能令所有人退避三舍。
“水!我要喝水,你们这些作死的小贱人都跑哪里去了!我要打死你们,把你们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面!”
池玉迢撑起上半身,只是这么轻轻移动,右腿膝盖附近就传来了异常尖锐的疼痛,这种疼痛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令池玉迢发出了无意义而高亢的尖叫声。
在这种持续的可怕动静里,门忽然被推开了。
“小......爹。”
在看清楚推门而入的来人到底是谁的那刻,池玉迢骤然一惊,瑟缩着脖子,收起了那张因怨憎而无比丑陋的面孔,半垂下脑袋,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爹,然后偷偷地抬起眼皮,一眼又一眼地观察着对方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