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噼里啪啦,乒乒乓乓,碎瓷裂碗的动静,月娥下意识又一缩脖子,微圆的小脸几乎苦得能滴出黄连水来,每每想要往门口挪蹭的小脚,总会被某人制造出的更为猛烈的声响,骇到缩回裙下。
她微微抬起眼皮,见小姐已经将桌面上一套官窑的白甜瓷茶具,以及几个临窗花架上的摆件和花瓶都砸了个干净,却尤不解气,已经走到了一旁的多宝阁架上,从上头挑中一匹唐三彩的三彩马,吃力地搬下,然后用力往地上砸去。
那三彩马极沉,加上满地都是碎瓷,落地后竟不像那些碗盏一样支离破碎,只是脖颈和四足齐齐断裂,只留下了一个圆滚滚的马身在不远处翻了几圈。
池玉迢重重地喘着粗气,用力抹去不知何时又从眼睛里冒出来的泪水,既狠且厉的目光陡然射向缩在角落里的月娥,尖声叫道。
“你成日和她在一起,难道就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么!”
那近在咫尺的尖锐喊声瞬间刺破耳膜,月娥本就因为不得不和小姐独处一室,而倍感惶恐不安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攥碎了一般,令得她也想要尖叫出声。
可她不敢!
在月娥眼里,跟前的小姐已经变成了那些话本子里,戏台子上才会出现的妖魔鬼怪,她哪里敢轻易忤逆对方,更别提惹对方生气了,可她是真的不知道婵娟怎么会和顾将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小姐不喜欢顾将军那糟糕透了的名声,在人前都不愿意和对方见面,更别提有什么私下相处的机会,而顾将军最后一次出征是在两年前,那个时候,婵娟还只是刚从针线房拨过来的一个二等丫鬟,上头贴身伺候小姐的大丫鬟另有其人。
之后顾将军出征,两个人根本没有机会见面,若是他们两个人真的认识,那必定也是在婵娟调到小姐院子之前结识的,可那时她也只是一个努力往上爬的小丫鬟,她哪里有机会去知道这些内情!
然而面对这个附在小姐身上,看起来似乎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妖怪,月娥已经怕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红着眼睛拼命摇头,很快就将眼泪和鼻涕甩满了下半张脸和衣襟,那模样狼狈得甚至令人有些作呕。
“你撒谎!”
浓重的耻辱感和怒火几乎席卷了池玉迢的所有理智,可应该为此负责的两个人却远在天边,她甚至连骂上一句,都要顾虑会不会被人瞧出自己的身份有疑。
这种压抑反而更催生了池玉迢的怒火,她看着跟前貌似无比可怜的月娥,只觉得自己平时待她和那个小贱人的好心和善意,都被她们狠狠践踏了,她们竟然联手起来蒙骗自己,将自己当成白痴一样的糊弄!
想到这里,池玉迢尖叫着朝月娥扑了过去,可刚没走两步,脚便被没了头和四肢的三彩马身子绊住了,满脸的怒意变成了惊慌。
就在她步履踉跄,身子摇晃间,绣着新荷初立的淡粉色绣花鞋狠狠踩在了碎瓷片上,于是惊慌又变成了惊恐,因为池玉迢几乎已经能预见脚下吃痛而失去平衡的自己,重重跌在满地的碎瓷片中,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看着近在咫尺,退无可退,面朝自己的脸上满是呆滞的小姑娘,池玉迢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然后压着对方的身子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