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宅后院里的讨生活,所有人都已经不习惯把话说得太清楚太明白,以防不经意中留下什么把柄。
安嬷嬷话中的‘夫人有数’,其实就是夫人不会将这件事深究下去的意思,毕竟,不管是底下的人在应夫人的饮食中做手脚,还是藕谢和荷亭两个丫头爬上爷的床,好借此去分应夫人的宠,这些事都是夫人暗中下的指示。
若是夫人想找几个替罪羊,好将这件事在爷面前圆过去,藕谢和荷亭就是最好的人选,连缘由都是现成的,比如她们两个人嫉妒应夫人有子之类的。
幸好夫人实在太不屑应夫人这个外室了,不屑到甚至连将一切首尾抹干净,将这件事做一个圆满的功夫都懒得浪费,又或者说,夫人实在恼恨爷眼皮子浅,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山野村姑,就能将其迷得五迷三道,为她置了这么大一座宅子金屋藏娇不说,甚至还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有了孩子。
也因此,夫人干脆将一切手脚大咧咧地摆在外面,甚至连大夫和下人的口都不曾封过,只消爷张口一问,整件事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明白着就是为了和爷置气。
毕竟,若是这事让家里其他几位爷们的夫人知道了,夫人以后在各房人面前还怎么做人,也难怪夫人发了这么大脾气,非要整治死这个村姑不可。
有了安嬷嬷这么一个隐约的承诺,藕谢那提在心口的忧虑总算放下了些,这会儿本应该按照荷亭的嘱咐立刻就告退的,可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声提道。
“那小少......那个孩子......就这么不管了么?”
藕谢下意识的称呼,立刻引来安嬷嬷一记冷眼,她连忙改口,边说边后悔,自己怎么就忍不住心软多嘴了呢?
果然下一秒,安嬷嬷将茶盏狠狠墩在桌面上,残存的茶汤因震动溅了一手,于是她一边取出怀里的绢帕擦拭干净,一边言语刻薄地呵斥道。
“管?怎么管?人在你跟前么?你又是什么身份?用你管么?多事!”
连着五个反问,将藕谢的一张芙蓉面打得满脸通红,脑袋几乎都要含进胸口里去。
见藕谢这副模样,安嬷嬷冷哼一声,才算是停了呵斥,缓了一阵,又接着开口。
“说来也是那个孩子没福气,如果不是那个贱人自作主张,非得要自己喂奶,将身子里的药性都过给了孩子......那孩子本来是夫人准备等他养的身子骨再结实一些,就抱回宅子里养在身边的。毕竟好歹也是爷的骨血,又是个儿子,若是再有御兽师的天赋,这前程又岂是一个外室子能比得了的,更别提这打小就养在夫人身边长大的情分,就是庶子里,那也是头一份的尊贵。”
安嬷嬷一边说,一边用眼角偷偷注视着藕谢的反应,可话已经说了一大篇,藕谢仍旧是那幅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她就渐渐有些压不住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