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祁枫尚未完全从自己泥淖般的思绪中跋涉而出,于是面对朴子月的神色似笑非笑,含情亦无情,可微微勾起的一抹嘴角,却满含嘲弄讽刺,极像他平日应对外人时的表情,令朴子月眉头稍拧。
不过这段时日下来,她也习惯了祁枫偶尔像是脑子有病的情绪变化,很快就把心头微微硌得慌的感受抛诸脑后,说起其中疑点来。
“御兽师不会与普通人通婚的。”
朴子月口中的普通人,不仅是指普通百姓,哪怕是家财万贯的富商,或者是位高权重的官宦,在御兽师眼中都无甚区别,不过是贱民和稍微有点价值的贱民之分。
“你从哪里得知?”
祁枫从小就在天华门长大,虽说记忆中见过的普通人屈指可数,可朴子月口中的说法,他却并没有听说过。
“我就是出生在那样的家族里,又因为没有御兽师的天赋而被族人遗弃,然后才被师傅师娘捡回去的。”
屋中的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朴子月抿了抿唇,明明不曾在意过的过去,此时此刻,面对眼前之人,将自己曾经弱小可欺的过往剖开现于对方眼前,却叫她有种莫名地不适,仿佛那是些很难以启齿的事。
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何她会觉得难以启齿呢?
朴子月有些想不通,向来板直严肃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种迷茫和疑惑来,倒有些孩子气般的懵懂。
“不是这样的。”
有些涣散的瞳孔骤然恢复神采,朴子月循着声看过去,只见那张向来充斥着各种表情的面孔,此时平静极了,有种中正直平的肃然和认真,如同盛满了一池星子的双眼,专注却又不过分犀利地注视着她,无数情绪层层叠叠如丝帛般千经万纬,最终却只有一句。
“不是每个御兽师都那么功利,也不是每个人都配当人父母,这些并不是你的错。”
朴子月能感觉到自己被安慰了,只是这种感受她很少能接触,毕竟师傅及几位师兄都是男子,唯一的师姐却向来不太喜欢她,所以一时呐呐不成言,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开口。
“谢谢你。”
说完这句,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屋内的气氛在这时似乎有些尴尬,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柔软。
“好了,天色不早,你早点休息吧。”
朴子月看着祁枫起身,连同刚才停在屋内的老鹰重新飞落在他肩头,一直趴在地上的花豹撑在地面上伸了个懒腰,也懒懒散散、晃晃悠悠地跟上祁枫的脚步。
屋门被他伸手推开,院子里的景色伴随着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进屋内,朴子月这才发现,屋外的天不知何时已成了墨一般的颜色,偶有几点璀璨星芒坠于其上,让苍穹不至于沦入一片混沌中。
直到屋门再次被人从屋外紧闭,她才恍惚回神,再次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却忽然觉得有些无法适应。
仿佛自从下山以后,自己似乎也变得有点奇怪了。
朴子月觉得她可能是太累了,随手解下外衣,蹬掉鞋子,只躺在床上合上眼,不过几息就睡了过去,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