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瞧见应姝好越发显得不安,甚至隐隐想要回避和躲闪的表情,朴子月沉默了片刻,打破这片寂静。
“师傅很好。”
应姝好一愣,忽然把头抬起,她定定地瞧向朴子月,就听对方接着说道。
“三师兄也很好。”
“大师兄也很好。”
“我也很好。”
应姝好咧开嘴角,泪水滚滚而下,却抵挡不住那灿烂得甚至让人有些心酸的笑容。
眼泪落在她怀中婴儿的脸上,很快就将刚刚睡下没多久的婴儿闹醒了。
那团小小的,有些肉呼呼的小家伙,再次哭嚎起来,可声音远不如之前那么大,那么嘹亮,像是哭哑了一般,一张小脸憋得有点红,两个小拳头也挣扎着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小小的,握紧的模样像是两只元宵。
应姝好连忙摇晃着她怀中的婴儿,在看到怀中渐渐收拢哭声,可仍旧扁着嘴,仿佛十分委屈的小家伙身上时,又哭又笑,显得十分不正常和不稳定的情绪,终于缓缓安定下来,逐渐被母性的温柔和无法掩饰的疲倦所代替。
朴子月不明白二师姐为何会如此凄惶不安,明明有那么多下人婢女伺候着,居住在这么一进又一进的华美大宅中,衣服首饰也都是精美无匹,更特提她还刚刚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这会儿正应当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啊。
可看着二师姐憔悴单薄的模样,却仍旧带着长时间生活在奢侈安逸中,才能奉养出来的几分骄矜和不急不缓,几乎完全失了山上生活时,那种肆意畅快,又满是野心和骄傲的模样,变得那样的陌生,陌生到她甚至无法开口问一句为什么。
默默地待了半晌,应姝好只是温柔地,又怔怔地哄着怀中的婴儿,仿佛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曾被她当做救命稻草一般,狠狠抓在手心之人的存在,朴子月也没有言语,只是转过身,缓缓地离开了屋子。
就在前脚跨出房门那一刻,她隐约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幽幽的,满是凄苦的,如同迷失在茫茫戈壁上的旅人,不知归途,不知前路,只能将最后一口呼吸混着胸中生机,全部吞吐殆尽的叹息。
可直到朴子月离开房门,离开游廊,走到天井,瞧着那朱漆雕花木门被婢子缓缓合拢,她依旧没有等到那熟悉的呼唤声。
就在朴子月瞧着那房门怔愣出神的时候,一个婢子走到她跟前,屈身一礼。
“朴小姐,夫人为您和您的朋友安排了住处,请随婢子前来。”
那婢子蹲在朴子月身前,面色倒还平静,就是耳尖微微发红,表情还有些微妙和纠结。
刚才屋内那个仆妇已经听到了二师姐的话,出来之后大约是和这些婢子吩咐过了,眼下她们开口唤人,倒是没把称谓搞错,只是心里过不过得去,就没人知道了,不过朴子月也不管这些。
从小到大因为这张脸,她已经闹出过无数笑话,也被人看过无数笑话,小时候倒还好,毕竟带着点小孩子的肉乎劲,棱角没有那么分明,可越大,越是容易被人认错,到如今她都习惯了,也不管他人觉着她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罢,总归她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