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子月走到位于集市一角的告示牌旁,原本三三两两围在此地的百姓,在瞧见朴子月肩头上的乌鸦后,都纷纷躲开了,等走得远了,才转过头来,和他人偷偷摸摸地朝着朴子月指指点点。
告示牌上贴着六七张衙门的公文,最早的已经破损到字迹都分辨不清,最新的却还隐隐透露着米糊的湿粘。
朴子月将目光落在最新的告示上,那是一张通缉捕文,上面写的是缉捕张家灭门惨案在逃嫌犯,内容简洁却写得十分清楚,下面还画着一个半身像。
虽然时下百姓大多数皆目不识丁,然而只要一看告示上画着一个半身像,就知道那一定是衙门追捕的在逃犯人画像,倒是格外地清晰好认。
朴子月看着那半身像认了片刻,总算从那棱角有点分明的眉眼和面部轮廓里,瞧出来自己的一分影子,只是又被那太过女性化的发髻给修饰得有些奇怪,像是一个扮成女子的男子一般。
可不管如何,她眼下还是被官府通缉了,只希望没有牵连到师门才好。
朴子月抿着唇,对于自己的选择和决定没有半分后悔,只是愧对了师傅的养育之情。
其实那天撞见张家举办婚事,朴子月虽然也有点生气和难过,可到底并不曾放在心上,大约是因为就连她都觉得,自己和那个文质彬彬,模样颇为清秀俊美,书生气满满的张家小少爷不般配吧。
别人道幼童不记事,可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半岁的时候,爹爹和乳母被翻红浪,被娘亲抓了现行,两人大吵一架。
一岁的时候抓周,她抓了一柄小剑和一朵赤红锦花,众人笑她将来是准备做个女将军。
一岁半的时候,表哥放了一条无毒菜蛇来吓她,却被堂姐按开蛇口,生生将蛇牙刺入她的胳膊,害表哥跪了一夜祠堂,起因只为表哥夺了她意中人的风头。
两岁的时候,验家中小辈可有御兽天赋,五个两至四岁的孩子,被几十种灵兽环伺,独独无一种愿近她身。
此后一年,她在家中几乎成了隐形人,不仅因为她是个废物,还因为爹娘又有了孩子,还是一个他们期盼已久的儿子。
所以,不仅是容貌,更是家世,还有她这般不讨喜的性格,就连生身父母都抛弃了无用的她,除了师父师娘,师兄师姐们,还有谁会真的在乎她,关心她呢?
所以瞧见那一幕时,在最初的生气难过之后,朴子月只觉得反而有种心中大石骤然落下的轻松感,只是碍着暴跳如雷的三师兄不好表现出来,在顺势砸了那块用来当做信物的玉佩后,她便拉着三师兄离开了。
那个时候她甚至都想好了,自己这个模样和性子,身上又留着那么可怕的伤疤,大约是嫁不出去的了,反正她也不想离开师傅,不如就当个老姑娘,一辈子留在山上孝顺师傅,等师傅过世了,她就给师傅和师娘看一辈子的碑,也算全了二老当年救她养她的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