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香楼本是茶楼改建而来的,无论名气还是规格都比不得外头那些大型的歌舞场,更没有供客人们跳舞的舞池之类,于是管事的妈妈便反其道而行之。
比起那些吵吵闹闹,因为宾客众多隔三差五便要闹些乱子,没有十几来个保镖根本搞不定的歌舞场,浮香楼则是以清净,娴雅为特色。
没办法,地方太小,来两个酒鬼砸上一圈,浮香楼就得关门歇业一个礼拜,可不得把妈妈心疼死。
眼下,只需要让歌女唱唱歌,舞女跳跳舞,偶尔请来说书先生讲两个段子,或者让戏班子演上那么一段时日,不算特别吵闹,又不用花大价钱养十几个舞女,每天还有新意,对此,妈妈很满意,一楼想找乐子的客人也很满意,二楼想有个清净能谈事地方的客人非常满意,三楼正和楼里女子办事的客人就更满意了。
因为浮香楼小,做的基本也都是熟客的生意,倒也不受其他歌舞场的排挤,渐渐地也有十几年的太平日子经营下来了。
对了,和那些养女歌星,专门靠卖酒,卖门票,卖送女歌星的花,还有卖场子供那些大少爷摆阔,其实不会让客人留宿,陪酒女郎大多也都是自愿卖身的歌舞场不同,浮香楼,是个延续了千年传统,骨子里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的名副其实的青楼。
从酒窖里找到张大少爷那瓶拿自己一辈子工钱也买不起的葡萄酒,跑堂用布垫着酒瓶,然后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哪想到他刚出门,转身便差点和一个矮小的身影撞在一起。
“要死了你!”
差点把怀里的宝贝金疙瘩摔坏的惊慌和愤怒,让跑堂一脚就把那个小身板踢翻在地,就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仿佛是对方手上的盘子也被摔坏了。
今夜云厚,这会儿又正好将月亮遮掩个大半,跑堂只能借着前厅的光线,看到廊柱旁有一团隆起的影子在那蠕动,不时发出吃痛还有小声呜咽的动静。
“哭,还有脸哭!”
跑堂余怒未消,那抽抽搭搭的哭腔传进耳朵里,更是引出了他这两日来在客人们那边受的气,仗着这些伺候姐们的小丫头不敢多嘴,于是他想都不想的抬起脚,准备叫对方好好尝尝厉害。
“暗处站着的人是谁?”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跑堂惊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地,下意识就把脚收回来了,然后冲走廊尽头,正往此处走来的人影,一脸讨好地笑着。
“芸香,是我。”
月亮正好从厚厚的云里头探出半边脸,照亮了那个正从廊柱的阴影里走出来的纤细身影。
来人瞧着不过十二三岁,上身一件浅绿色袄子,衣摆处绣着几支花枝草叶,下着一条藏青色长裤,长长的乌发梳成辫子落在身前,鹅蛋脸上神情温和,大大的杏眼瞧人时,总是带着几分令见者感觉到舒服和亲近的笑意,走路时不紧不慢,连脚步声都仿佛带着某种韵律。
——只是到底未曾长开,不管是面盘还是身段,都显出一种少女的青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