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听到这话,牛大青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常涿的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在前头带路。
王溪的墓,就建在离村子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墓上插着一块木板,上头先凿出‘王溪之墓’规规矩矩的四个字,再填以朱砂。
只是年岁日久,朱砂都被雨水冲刷的所剩无几,只在上面留着浅红色的印子,还能隐约看出这几个字来。附近有拇指大小的白色野花开了一地,让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清淡微苦的香气。
常涿看着这粗糙、简陋的坟茔,说不出是心痛还是难过的情绪,从胸口涌了出来。
他爱王溪么?
不,从自己此刻虽然难过,却也并未像说书段子里,那些因恋慕的女子去世而痛不欲生的男子一般,就能看出来他其实对王溪的感情并不是很深。
常涿靠近那木板蹲下身,将自己特意带来的小酒坛放在了一边,用带着厚茧的手摸着木板上凹进去的痕迹,慢慢地勾画着那个人的名字。
但是,王溪却是第一个让他萌生出想要退隐江湖,想要安稳的生活,想要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这样甘于平庸念头的女子。
如今,该报的恩,他报了,该报的仇,他也报了,可他一直惦念着的人儿,却已经埋在了土里三年,被雨水淋着,被太阳晒着,被虫子咬着。
想到这里,心口猛地揪作一团,那股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常涿无法呼吸,可那沿着凹痕勾画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王溪,我来娶你了。”
他曾经想过,自己也许会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也猜过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只是如今这样的结局,他却怎么也预料不中,难道人生总是这样无常,他想要的东西,永远都留不住。
“这是我的聘礼,一坛女儿红,我的女儿红,你可别笑话我,不,按照你的性子,怕是连多看一眼,多问一句的性质都没有吧。”
酒坛封口被拍开,一股浓郁的酒香从里头飘了出来,常涿抱起坛身,将里头的醇酒撒在了墓前。
“当年我娘怀我的时候,前头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加上怀相不好,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女儿身,她早早地便备好了十几坛美酒,就等着我出生的那天埋在院子里,哪想到这第四次生下的还是一个儿子,她气闷了好几天。”
说到这里,常涿笑了,手上一抖,酒便撒在了鞋面上,黑色的料子看不出湿没湿,只是脚尖渐渐泛起了凉。
“但是她还是把酒坛子埋在了院子里,说是等我成亲娶媳妇的那天,就和媳妇的女儿红一起拿出来宴客。”
“后来爹娘哥哥们都死了,院子也让人一把火烧了,那火太大,即使酒坛子埋在地底下,也被烤炸了,我把整个院子里的土都挖去了一层,最后也只找到了这么一坛完好无缺的。”
坛内的酒已经倒了大半,浓烈的酒香四散开来,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酒池中,常涿收回手,将坛内剩下的酒都倒入了自己口中,一时吞咽不进的酒液顺着喉咙湿透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