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顿看得清楚,出手的人正是老国王,他是老牌传奇强者,比当时的自己要强上不少。
眼见父王持剑朝已经昏迷的周久玖走去,巴斯顿赶紧拦住,挡在她的身前。
“你知道她是谁吗?”被阻拦的老国王收起自己的佩剑,严肃问道。
“不清楚,但我知道,她也是一名传奇强者。”巴斯顿的头脑告诉他,这是不理智的决定,但内心的某种冲动还是迫使他做出了这种决定,“父王,她受伤了,我们必须要救她。”
老国王并不同意。首先,一名传奇强者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然后,这其中应该有什么严重事件,居然能令传奇强者都受伤,隐藏在背后的风波,凯雷米亚还不一定能承受住。
但在巴斯顿的苦苦哀求之下,老国王最终还是妥协了,“唉,救吧。”
倒并不是因为巴斯顿的哀求有多管用,而是老国王决定赌一把。
这名如此年轻就达到传奇的女子,说不定是奥丰帝国的人。因为据说在那个强大的帝国之中,大多高层都是这样的黑发黑瞳。
老国王猜测,这女子不是奥丰帝国的高层,就是某高层的子女。如果真是如此,她死在自己的地盘,还真不好交代。
而且如果能救活的话,说不定还能让那个帝国呈自己一个人情。
但话又说回来,万一这是帝国高层内斗,那岂不是会让自己惹火烧身?
想到这里,老国王又动了把周久玖丢下的念头,但转头一下发现巴斯顿已经将周久玖背上了,也只好叹了口气。
就这样,阴差阳错之下,周久玖被带了回去。
再后来,事情就很好猜了。
周久玖在这里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勉强能够与当地人进行交流……老周家的外语学习能力是真的差,周千博也还是龙牙一队最后一个掌握通用语的。
周久玖清楚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后,性格乐观的她也认命了。一边寻找回去的方法,一边适应当地的生活,同时也会帮助一下救了自己的巴斯顿等人。
周久玖来自异界这个秘密,在老国王的刻意信息封锁下,只有父子三人知道。
对于当地人而言,异界来人就跟外国来人一样,少见但不罕见,但态度肯定不一样。
周久玖也因为其掌握的先进知识和强大实力,加入凯雷米亚后被奉为座上宾。可惜,她是个文科生……强大的文科生。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很多知识都没法在短时间内产生效果。
另外,周久玖可能也是除巴斯顿以外,唯一不会用异样眼光看待莱尔的人。
某一天,莱尔的画室中。
“你在画什么?”昏暗的画室中,在王宫中闲逛的她走了进来,向着正在画架前沉默作画的莱尔问道。
“啊,我,我……”面对突然闯入自己小世界的人,莱尔涨红了脸,抠抠索索地想要把未完成的画作隐藏起来,“不要看,很丑的。”
“放心,我保证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在女孩的多次保证后,男孩扭扭捏捏地展现出自己的画作。
抽象派大师,这是周久玖给予莱尔的第一个头衔。
莱尔安静地听着。听她说,那是来自她那世界的一个画作派系,与自己的风格相仿。
“可以多给我讲讲那个派别吗?”男孩小心翼翼地恳求。
他的渴求很强烈,就像长久孤独的人,突然遇到了同类一般。
可惜,周久玖对于抽象派,或者说,对于美术并不了解。
但又不想看到莱尔伤心,干脆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吧,我教你素描好了!”
“什么……是素描?”
“素描啊,可是一种能让普通人都感到有意思,能欣赏的画画技巧呢。”
周久玖笑着拿回一堆木炭,“而且,它不需要多么高贵的画布或原料,只用最简单的碳笔,依旧能创造出美丽的画作。”
就这样,在昏暗的画室中,落地窗终于照进了一缕橘黄色的温暖阳光。
后来的日子,周久玖帮助巴斯顿令凯雷米亚变得更强,而巴斯顿也一直暗地里帮着周久玖寻找回去的方法……虽然他并不希望真的找到,但还是尽了最大努力。
两人的感情,也在长久的相处中产生了异样。
“莱尔,我感觉你变了。”来到画室之中,巴斯顿对着自己的弟弟说道,“变得更加成熟一些了,或者说,自信一些。”
“可能正像兄长你所说的那样,我找到了想要守护的东西。”莱尔微笑着回答。
他的素描技巧学得很快,张贴的画作几乎将整个宫殿都复刻进了这间小小的画室,“对了,兄长,有什么事吗?你平时都不会来我画室的。”
“哈,你果然聪明,我的确有事。”巴斯顿搓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九九已经答应和我成婚了!”
“你马上就有嫂子了!”
即将落纸的笔,伴随着莱尔微笑的僵硬,一同凝固在半空中。
“等成婚之后,她就是王妃,这也意味着,九九将正式成为我们凯雷米亚的一员。再等到以后,她就是凯雷米亚的王后……”
巴斯顿很激动,畅想未来的话语都有点停不下来。
“……你们很般配。”
良久,莱尔才又重新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只是那支悬于半空的笔,已经被他放下。
正在兴奋头上的巴斯顿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兄弟的异常。
“莱尔,这件事我第一个告诉的就是你,等会儿晚饭时,我会跟父王说。如果他不同意,你到时候可要帮帮忙啊。”
“……好的,兄长。”
等巴斯顿离开后,莱尔取出了他最满意的一张画作,那是一张周久玖的素描。
自己还记得那天,她穿着如夜色般深沉的漆黑长裙,以“蒙娜丽莎”的姿势坐在画室中,微笑地看着自己,令自己能够鼓起勇气,尽全力完成这幅最满意的作品。
自己将它放在画室中最显眼的位置,只是可惜,兄长刚才似乎并没看见。
捏住这张素描的手不断颤抖,用力,又放松,反复之后,最终化作无奈的叹息。
“兄长……他的确是更适合的人。”
将褶皱的部分抹平,开始为这张素描着上颜色,画上新的篇章……
婚礼那天,群臣祝贺,举国欢腾,不少邻国的友人都送来了珍贵的礼品。
莱尔献上的,是一幅画了半个多月的素描人物像,那是穿着洁白婚服的周久玖……和他身边,自己的兄长。
在婚礼过后,莱尔的心中似乎没有了迷茫,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之中,不再顾及其他事……除了兄长与周久玖的事外。
周久玖后来为莱尔介绍了不少好姑娘,但都被莱尔一一拒绝。他表示,自己只想做喜欢的事,守护应尽的职责。
老国王因病退位后,巴斯顿顺利登上王位,周久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王后,并且在同一年生下了公主。
克丽娅跟她的母亲很像,可能是优秀的血脉会相互融合吧,她的武学造诣很高。
莱尔曾经想教她学画画,却总是被小姑娘以无聊为理由,各种拒绝。
再后来,老国王病逝。
老国王走得很安详,他见证了下一代的幸福美满,他终于不用再忍受早年征战留下的伤痛,能够去冥界寻找自己的挚爱了。
自此,王国几乎所有权力集中到了巴斯顿身上。
那段时间应该是最好的时光。
国王与王后合力执政,革除落后制度下隐藏的大量弊端,让更先进的技术与更文明的理念通达全国,致使国力强盛,四海敬畏。
那段时间也是整个凯雷米亚的黄金时期,人民幸福美满,生活蒸蒸日上,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她死了,在十年前。
当她在大殿内第一次吐血晕倒的那天晚上,莱尔第一次怒斥了巴斯顿。
这个从小百依百顺,性格软弱到甚至有些懦弱的弟弟,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责巴斯顿没有照顾好她。
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种子就已经被埋下了吧。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王国高层们寻遍国内外,去请回能够找到的最好医师,巫师,药剂师。可是,他们都不清楚王后究竟得了什么病。
最后,就算是求助了天启教会和秘法会,也只能搞明白王后似乎受到魔力反噬的侵袭,却没有解决的办法,最多只能吊着命。
她离开的那天晚上,屋外下着大雪。
“陛下,一定要好好培养我们的女儿,她会成长为,比你我更优秀的领导者。”
巴斯顿紧紧握着他的手,声音低沉,“嗯,我会的。”
“克丽娅,你以后一定要好好长大……母亲会一直陪着你。”
虽然克丽娅还小,但她却强忍着泪水没有流出眼眶,因为她清楚,父王和母后不喜欢随意哭泣的孩子。
“莱尔,希望未来你能够更开朗一些,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能做的,比你想的更多……在我的眼中。”
莱尔没有进屋,他站在外面,隔着一道门,一扇窗。他应该是唯一一个流泪的,没有那份勇气去面对她的消逝。
周久玖闭上眼,离开了。果然,心里还是好遗憾。明明还有好多事没做,回家的路还没找到,没有再见父母和哥哥们一面,没能看到龙庭部队是否成立……不能看到女儿幸福成长。
莱尔瘫坐在地上,放声哭泣,声音几近嘶哑。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没有哭?为什么没有泪水?为什么能那么平静地面对她的离开?”
因为周久玖不喜欢眼泪。
莱尔当然清楚,可自己就是忍不住。唯一理解自己,安慰自己,懂得自己的人……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