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寺是凉州城郊名曰鬼脸山上的一处偏僻寺院,据闻当初建这座寺为的便是镇压附近的鬼怪,是以,无甚香火,十几年前最后一个主持圆寂后,更是连小和尚都跑光了,成了个荒庙。
再次踏入此间,殷皎皎百感交集。
本来荒僻之地,如今里里外外站了好些人,尤其门口两个,高大壮硕,比之哥舒昭觉都要高上半个头,身子是他两个宽。
其中一个眉头皱起:“怎地只你一个送她来此?老宋!过来,把她给我捆了!”
哥舒昭觉将身一挡,没让他们近身。
他下巴示意殷皎皎身上的麻绳,道:“我已绑过,不需再捆了。”
“你绑得这么松,她说话间就逃了。”
“看来方才那人没有回来此处,也对,他应该是去找县主了。”哥舒昭觉兴致勃勃,“殷皎皎,你预备如何,是先做一出戏,还是直接收拾掉再配合我做戏?”
殷皎皎四下打量道:“你如果做得到,那自然是后一种最稳妥。”
“你这小女子说话真是不好听。”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居然没有一个把那两个看守放在眼里,看守立时喝道:“什么玩意儿,通通捆起来!”
话音一落,又从后头冲出来几个壮汉将他们团团围住。
殷皎皎无语道:“你看着办吧。”
……
顾雪芝得知殷皎皎被俘获时正要出门。
“宁远县主,你得给我们个说法啊!”他跪倒在地,“沈如松沈大人居然派了个高手跟着秦王妃,小的们去接手,那人不让,反把我们兄弟几个揍了一顿,这和讲好的完全不一样。”
“高手?”拢翠疑惑的看向顾雪芝。
顾雪芝眉头皱起:“你细细说来。”
那人遂将先前遭遇尽数讲出,顾雪芝的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拢翠更是惊讶:“这不对啊,先时,沈大人的意思是顺手帮忙绝不干预,难不成他突然变卦?”
“不好说……此人奸猾的很,说不得,他顾忌着殷皎皎她爹,想要两边都有交代。”顾雪芝道,“但我已做了保证绝不会要了殷皎皎的命,何以他还会如此强势?”
拢翠低声道:“县主,要不要差人去知州衙门问问?”
顾雪芝沉思片刻,摇头道:“来不及,边关战事已起,现下凉州多少双眼睛盯着,沈如松绝不会行差踏错叫人拿住把柄,我们便是差人他也不会见。”
“那该如何?”
“罢了,此事要立决,拖久了,让王爷知道了,事情就麻烦了。”顾雪芝一拍几案站起身,“既然他这般要求,那我多半是要去一趟了。”
拢翠心下一慌,忙要劝,可又劝不出口,事情做下就得做到底,如顾雪芝所说,若是拖延到战事结束,秦王知晓,事情就麻烦了,就如同之前那回,利用匪寨生事,不想,秦王来的太快,殷皎皎前脚进去还没挨顿打就被救了出来,还借机缠上了秦王,操心一场,居然为他人做嫁衣,委实可气。
“县主,既如此,宜早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吧。”
“嗯。”顾雪芝抿唇,“拢翠,王爷当真传讯给她了?”
“不确定,只知王爷破天荒,出兵两日就派了人回来传讯,大营里头没咱们的人,不知到底是不是给她的,但……听营中将士的口风,王爷……”拢翠颇艰难,“王爷虽锁了她,但没责罚她,好像……和好了。”
顾雪芝握紧帕子。
“备车!去妙音寺。”
……
月亮初升之时,顾雪芝赶到了妙音寺。
寺门前站着个高壮大汉,见她来,急忙迎上。
“县主,您怎么突然来了?”
“我不放心,那到底算我半个嫂子,你们不要做得太过。”
高壮大汉摆手道:“我们应承过不动她性命,便不会让她死,你放心,不过……那种坏女人配不上秦王,更不配县主你称嫂子!”
顾雪芝听得舒坦,表情松快些,脚步也放缓了。
“总有王妃的名头,王爷对她是有份心的,你们心里有数便好,她现在如何了?”
高壮大汉嘿嘿一笑。
“老老实实在里头待着呢,哦还有个陪她一起来的小子,说什么是沈如松沈大人派来的监察的,我瞧着不像,一并抓了!”
“什么?”顾雪芝大惊,“怎么你连他都……”
那大汉哼道:“沈如松也不是什么好官,据闻,那县主您的夫君孙仲游孙将军就是他设计陷害才尸骨无存,抓便抓了,有本事他自己过来讨!”
顾雪芝几不可见的一僵:“你们是从何处听说,我夫君之死是死于战事,与他……关系不大。”
他们说话间已经迈入院内,这处荒庙不大,站在院内便能瞧见大殿里的情形,重重人影后头,有女子被绑住了手脚,坐在香案下面,她低着头不动,像是晕过去了。
顾雪芝眼睛一亮,疾步进殿。
殿内男男女女总有十二三个,皆是北地装束,见她进来纷纷颔首示意。
顾雪芝无心回礼,她欣喜的发现,那女子确是殷皎皎,她衣衫单薄被一条两指粗细的麻绳捆住,呼吸浅,似有若无,顾雪芝打量了又打量,欣喜变成了迷惑,乍一看是萎靡不振的,细看又不觉得她哪里有问题。
“你们动刑了吗?”她不快的打断冲她问好的人,“为何她昏过去了?”
“还没来得及。”接话的是这群人的领头,姓周,名硕,“沈如松的那个车夫费了我们不少功夫,只能先将她喂了药放在这里,稍后处理。”
顾雪芝沉下脸:“周公子预备如何处理?”
周硕和众人对视一眼,道:“我们想了,秦王人在战场生死未卜,若是现下发难,怕令他分心,有碍战局,不若先等等,等战场上输赢定下,再说?”
“等?”顾雪芝冷冷瞥视,“周公子,需要我提醒你们,你们此行的目的吗?”
“额……”周硕迟疑道,“不需县主提醒,我们也知道,此行,是为了清除秦王身边的奸佞亦是为杨司马鸣冤。”
“是啊,杨司马一个心全为了北境三镇好,谁能料想,被殷相他们害到如此田地,王爷之所以没有全力保下杨司马,多多少少也是因着我的这位嫂嫂。”顾雪芝微微眯眼,“哎,你们也知爷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即娶了总要兜着,我这位嫂嫂一心想着她娘家,给王爷找了许多麻烦,若非她,王爷何以沦落到凉州,带着一众老弱病残上战场?”
众人听她所言,不觉恼怒起来。
“县主此话当真?”
“我在王府住了半年,什么不知,自是真的。”她伤感地叹息,“你们怕王爷分心,难道不怕王爷回过神来,又不忍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