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前往市里的路途,大约需要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平日里,这段行程对于身经百战、早已习惯各种出行方式的季婉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挑战。
然而,不知是因为今日内心的情绪波动过于剧烈,还是这年代公共汽车的乘车环境每况愈下,一向坚强的季婉居然破天荒地出现了晕车的症状。
随着车辆缓缓前行,仅仅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季婉便开始感觉到胸口处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般憋闷异常,同时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渐渐涌上心头。
坐在一旁的顾平向来细心谨慎,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车内的一举一动。
此刻,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季婉的异样情况,赶忙关切地凑上前去,轻声问道:“婉婉,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就在季婉想要开口回应的时候,突然之间,车子猛地来了个大颠簸!
这一下可不得了,直接将她刚刚到嘴边的话语硬生生地给颠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酸水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迅速涌向嗓子眼儿,使得原本就已经十分难受的季婉愈发感到恶心欲吐。
见此情景,顾平那还能不明白她这是晕车了。只见他从自己的口袋当中掏出了几颗橘子糖,毫不犹豫地剥开其中一颗,迅速塞进了季婉的口中。
季婉含着橘子糖,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散开,稍微缓解了一点恶心的感觉。
她感激地看了顾平一眼,声音虚弱地说道:“谢谢你,顾平。”
顾平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说:“咱俩不用说谢,再忍一忍,很快就到市里了,到时候找个地方让你好好歇歇。”
车子继续摇晃着前行,季婉靠在顾平肩上,闭着眼努力抵抗着不适。
又晃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市里了。顾平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然后带着季婉往火车站走去。
他们买的是中午十二点半的火车票,现在已经十点了,顾平本来是准备带季婉去国营饭店吃点东西的,然后再去火车站。
可是看着脚步虚浮一脸苍白的季婉,顾平决定先带她去车站休息,然后自己去饭店买吃的回来。
到了火车站,顾平找了个空位让季婉坐下,把行李放在她身边守着。他叮嘱道:“婉婉,你在这里歇着,我去买点吃的就回来。”
季婉轻轻颔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示意自己一切安好,毫无问题。
顾平听到后步伐匆匆地朝着国营饭店疾步而去。
当他踏入饭店时,只见里面人头攒动,好不热闹。顾客们或三五成群围坐在桌旁谈笑风生,或独自一人安静用餐,整个场面显得熙熙攘攘。
尽管如此,顾平还是耐着性子排起了长队,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终于成功购得几个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大馒头,还有一份色泽红亮、油光闪闪的红烧肉,外加一份鲜香可口的炖豆腐。
此时留在原地等候的季婉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木质椅子上。忽然间,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大妈步履蹒跚地凑到了她的身旁。
“哎哟喂,闺女呀,看你这模样儿,是不是独自一个人儿出的门呐?老婆子我也是自个儿出来的,人生地不熟的,这一路奔波可把我给累坏喽!你瞧瞧,我的两条腿都快跟不是自己的似的啦!那个……闺女啊,能不能行行好,让我这老婆子在你这儿坐坐歇一会儿呢?”
说完这番话,这位大妈还装模作样地抬起双手,轻轻地捶打着自己那双仿佛灌满铅一般沉重的双腿。
仔细打量这位大妈,只见她上身套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汗衫,上面的针脚歪歪斜斜,显得颇为粗糙;下身则穿着一条黑色的土布裤子,膝盖处已经被磨得发白;脚上蹬着的那双布鞋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泥点子,由此可见,她确实是赶了很长一段路程才来到此地的。
季婉本就晕车难受,这座位是顾平好不容易找来给自己休息的,但看着大妈疲惫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
她刚要说话,这时旁边一个年轻人却开了口:“大妈,那边还有空位呢,您可以去那儿坐。”
大妈一听,脸立马拉了下来:“你这小伙子咋回事,我就想坐这儿。”
季婉见状忙说:“大妈,我丈夫马上就回来,而且我也不舒服,这座位真不能让。”
大妈哼了一声,正要说些难听的话,顾平回来了。
顾平看到这场景,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把食物放到一边,挡在季婉身前对大妈说:“大妈,我们这位置也是花钱买票进来才有资格坐的,您要是没票,就别在这儿纠缠了。”
大妈自知理亏,嘟囔着走向别处去找座了。
顾平转头看向季婉,满脸担忧:“婉婉,没事吧?快吃点东西,吃完咱们就上车了。”季婉心里暖暖的,两人便开始吃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