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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飘落,草叶窸窣作响,众人沉默不语。

裴行俭没有向西面米国城的方向去,而是一路向北,驰向碎叶川。

唐军奔行在夜色里,经过唐军军营,问了巡营士兵一声,有没有突厥骑队经过。贾仁杰很快亲自跑来,说没有见到过任何骑队。

裴行俭下令,要唐军占据各处道路,禁止任何突厥骑队通行,直到李遮匐被拿获。

裴行俭一行一路向着碎叶川行进,风雨飘摇,原野上像有怪兽奔腾吼叫。

夜色令人不寒而栗。

碎叶川两岸都有碎石道,方便马匹奔跑。唐军举着几支火把,一边跑,一边观望。刘炳更是一直持着箭胡禄,时不时趴在地上仔细倾听。

裴行俭跑出数十里,都没有看见任何人影,雨声渐渐停了,碎叶川水流滚滚,在火把之下闪着道道金光。

又跑了一个时辰,吕休璟说:“天都快亮了,丝毫不见李遮匐踪迹,卑职以为,他恐怕还是向着米国城逃去了。”

正说着,远处有一队人马,影子憧憧地出现在几十步开外,也只持了几支火把,看不见有多少人。

史顺义想出声叫喊,被吕休璟制止。双方都不敢随便开口,仿佛唯恐被辨清方位、探明虚实,一时间剑拔弩张,几乎就忍不住互相激射起来了。

黑暗中,对面传来一个女人声音:“来人是裴吏部吗?”

那竟然是米野那的声音!

原来她不是被掳走了,而是自己带人出城了。

米野那听说李遮匐逃走,慌忙从最近的一座城门出城去追,她也猜测李遮匐会冲去米国城附近换马,因此想抢先去拦截。

然而,她带了数百人,折腾了快三个时辰,李遮匐的人影都没看见,这才怀疑是找错方向,又急急奔向碎叶川。

“你怎么猜测他往碎叶川方向来的?”

“李遮匐此前驻军在碎叶川,对这附近比较熟悉。”

“你离城为何不报知我?”

米野那怒说:“妾身明明已经请车薄报知吏部了!”

说完,她脸色立刻就变了,看来明白了什么。

裴行俭也在这一瞬间到想:看来被掳走的是阿史那车薄。

这一来,他也明白了为何李遮匐一行能顺利冲出宫城,把守宫城城门的除了唐兵,还有一些车薄的部落兵,一定是被抓住的车薄被迫叫开城门的。

“李遮匐抓走了车薄?”

吕休璟觉得这是个大麻烦,会非常棘手。裴行俭却悄悄说:“这是好事,说明车薄根本没本事掌管碎叶城,惹出大乱,还要靠我救援。今晚之后,我要占领碎叶城,大肆驻兵,他就无可推脱了。”

当然,这得活着救回车薄才行。

月亮从云层之后露出,除了河流奔涌,耳畔只有空旷荒凉的马蹄声。

又搜寻了一会儿,夜色渐散,四野寂然。

裴行俭沿着碎叶川纵马奔跑,发现就连突厥部落的散兵游勇都不见踪迹了。

再往前跑,也无济于事,火把早已燃尽了。

裴行俭觉得,李遮匐如果真能跑到自己前面,沿途一定会留下累死的马匹。既然没有马尸,说明他们确实没有跑在这条道路上。

唐军只好调转马头,回碎叶城,沿途偶尔能遇上猎人、牧民,都说前两天见过溃逃的突厥骑队,昨晚、今天都没有见过。

吕休璟、史顺义、米野那等人非常失望,就在此时,远处又跑来一行人,他们浑身都是泥浆,马都变成了灰色。

来人正是波斯王子,唐兵们见了他此刻模样,都忍不住偷笑。

王子在草原上到处搜寻了一夜,只逮住了几个灰头土脸的流民,不止如此,他这会儿看起来像是泥巴堆里捞出来的,比流民还狼狈。

波斯王子说:“草原泥泞,跑不了多快,李遮匐多半不是从原野上逃的。”

“那为何遍寻不见?难道真被他逃走了吗?”米野那也着急起来了。

裴行俭思量片刻,最后断定:“这人昨晚一定是躲起来了,想等到我们放弃搜寻了再逃走。”

举目望去,风吹草原,四野空旷,碎叶川闪着细碎金光。

米野那疑惑:“李遮匐刚来碎叶没几天,他还能躲藏到哪里去呢?”

裴行俭灵机一动,问:“除了城内和碎叶川,他还去过哪里?”

米野那双目豁亮,猛地一拍大腿:“金牙山!李遮匐一定躲在金牙山!”

李遮匐看见了金牙山上的日出,夜雨使天明时的太阳更为灿烂。

他半夜藏进山中,恐怕唐人万万也想不到,他不趁夜逃走,反而先躲起来了。

昨夜救他出来的,除了几个本部落突厥兵,还有一百多个激动、凶悍的车薄的部下。车薄此刻半死不活地坐在地上,他从前的部下辱骂他是蠢货懦夫,投降唐人,将拔塞干人的脸都丢尽了。

车薄又呕吐起来,跑了大半夜,眼见叛乱中数百人死在眼前,他觉得自己也快断气了。

李遮匐镇定自若:“我们躲两天再跑。”

突厥兵为这位大首领接来干净的泉水喝,李遮匐想着自己将要去千泉,号令西突厥十姓部落反对唐人,竟有种在金牙山登上王位的感觉。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际,浓浓的烟雾飘了起来。

这是晨雾吗?不对,这会儿快到中午,已过了有晨雾的时候。李遮匐所在位置很高,他张望片刻,清楚看见,山下着火了。

又看了片刻,他发现是唐军在放火!

李遮匐大惊失色,懊恼极了,想扯头发,却发现辫子被米野那切了,伸手抓了个空。谁能想到,躲过昨晚最危险的时刻,今天竟然还是被唐人找到了!

唐人怎么能找到这儿来?

为了避免被大股毒龙般的浓烟熏死,李遮匐只能带着几十骑往山下跑,很快被千余名唐兵、胡兵团团包围。

李遮匐咬牙切齿,对着米野那破口大骂,接着发现裴行俭亲自来了,就闭上了嘴。

他将车薄拽到自己身前,用刀顶住车薄咽喉:“你们让开,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唐兵们可不关心车薄的死活,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李遮匐在裴行俭身后的唐兵中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记得就是这个少年杀了他的儿子栗婆准!

党金毗满脸戒备,护住裴行俭,根本没有想要救车薄的意思。于是李遮匐知道,此刻他想要偷袭裴行俭,也注定不可能成功。

裴行俭说:“你立刻放下武器,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突厥兵们不愿投降,纷纷抢先放箭。唐军早有防备,有人举盾,有人还击,箭如落雨。

李遮匐刹那中了两箭,他手里的刀几乎就要穿透车薄咽喉。

米野那毫不犹豫,一箭射去。

李遮匐的右手被射穿,刀也滑落在地。

车薄也中了两箭,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米野那命人将他搀扶上马。

午后,裴行俭带着李遮匐回到碎叶城,唐人们欢呼雀跃,城内胡人们都在辱骂李遮匐,甚至朝他砸各种垃圾。李遮匐灰头土脸,浑身是伤,几乎是奄奄一息了。

不过,裴行俭还是叫来秦鸣鹤,要他为李遮匐和车薄治好箭伤。

明明胜利结束了城中叛乱,吕休璟却愁眉苦脸。

“你是不是很诧异,为何到了这个境地,我还是不愿杀李遮匐?”

“卑职的确想过,杀降不祥。我朝历来不杀投降的君主与首领。吏部要怀柔远人,如果随便杀降,未来就无人再会投降了。”吕休璟恳切地说,“可是,卑职也想知道,为何不干脆将李遮匐斩之于碎叶城下,曝露尸体,令突厥人、胡人震悚、胆寒。严惩贼首,当众施以酷刑,杀一儆百,这样或许才能一劳永逸,让突厥人永不敢叛。”

裴行俭惊讶地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奇谈。

“哪里有永不敢叛的事?突厥人狼性,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残忍。动辄以刀割脸,以命相殉,你难道以为他们怕死吗?”裴行俭叹了口气,说:“我们在西域兵力没有优势,而叛乱者又是杀不完的。用酷刑残杀李遮匐,会让他被突厥人视为大英雄,人人争而效仿;逼迫他投降我们,让他整日吃喝玩乐,令他颜面扫地,才是正确的做法。这里与中原差别太大,你以后会懂的。”

“还有一件事,吏部如何看待阿史那车薄和米野那呢?”

裴行俭沉默了,长风吹动他的衣袂,如帆鼓起。

他觉得,如果自己还是安西大都护,或者奉天子之命常年镇守碎叶,车薄和米野那都是很好用的棋子。车薄怯弱,可以控制;米野那聪明,便于合作。

不过,如果镇守碎叶的不是自己,这两个人会不会都变成异常棘手的麻烦呢?

这两人暂且放在一边,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亟需处理。

裴行俭召集众将,厉声责问张天山,昨夜为何失职。

张天山平常根本不喜欢喝酒,昨天是因为跟何藏空打架,之后与部下们一起喝了几杯解闷。说到底,还是觉得唐军已经大获全胜,完全失去戒备心。

裴行俭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是他多年锻炼出的克己功夫。

他也会对人发火,但不是在他心生怒气的时候,而是在必要的时候。

此刻他大发雷霆,是为了令周围的人恐慌畏惧。

众将一句话也不敢说,张天山更是跪在地上不敢仰视。

众将离开之后,裴行俭想要处置何藏空。

这是个难题。最终的惩处当然要等天子圣裁,然而天子远在万里之外,他的圣裁也不过是听听裴行俭的意见。

裴行俭陷入了沉思,长眉微蹙,双手交握,似等着什么决断涌入心间,又似被困住了。

他问吕休璟:“你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

“吏部不能过于严厉地处罚何藏空,原因有三。第一,他立了大功。此番行军作战,他不仅斩获两个突厥首领的脑袋,还一直指挥右虞候军负责侦察,如今刚刚取胜,就惩治功臣,会令将士们寒心。第二,阴海与何藏空是安西最有名的两员猛将,深受士卒爱戴,也很受杜怀宝、袁公瑜器重、依赖。自古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日后要再与吐蕃、突厥作战,离不了这两员将领。第三,吏部认为何藏空是为了报复同袍,故意放走敌人,可深夜之中,的确也有可能,他未能确定逃走的真的就是李遮匐。万一李遮匐绑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人物,一起被射死了,何藏空也担不起那样的罪责。卑职以为,论迹不论心,水至清则无鱼,不如这次就放过他,日后再严加管束。”

“如何放过,又如何管束?”

“论以疏忽之罪,与张天山同罪。”

裴行俭不置可否。

吕休璟猜测自己又说错了。不过,即便说错了,裴行俭也从不斥责他,对他提问,是督促他去仔细思索。吕休璟想:如果自己什么都能说对,那就不该当果毅都尉,该去当安西大都护了。

“他的确立了大功,可是他的每一条功劳,朝廷皆有封赏。他也的确是一员猛将,勇武胜于樊哙。不过,正因为他是西域的猛将,又立了大功,这件事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轻轻放过,否则他日后必生骄横不臣之心。”裴行俭说,“我不会将他处斩。明天王方翼等人会率兵押送可汗、李遮匐去西州,我要让他们顺便将何藏空也押入西州死牢。”

“吏部准备过一阵子再将他放出来,好言安抚,恩威并施,令他忠诚吗?”

裴行俭摇头:“我要重罚他,让他心生恐惧,岂能出尔反尔?”

这一来,吕休璟又非常不解了。猛兽久困牢笼,饱受折磨,放出来只想疯狂撕咬、报复,结果必定两败俱伤,还不如杀了。

裴行俭却望着不远的地方,吕休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王方翼正与几个将领谈话。

裴行俭沉吟片刻:“我不久要回长安,恶人由我来做。王方翼会留在碎叶,好事让他去办。我要将何藏空关进死牢三个月,如果他认错且不怨怼,那就让王方翼或者杜怀宝亲自将他从西州地牢里接出来,官复原职,以功论赏。如果他怨恨不平,那就以谋反罪杀掉。”

吕休璟心中一寒。

裴行俭又谈起驻军的事,认为在碎叶驻兵两万是不切实际的,朝廷负担不起。

吕休璟认为根本不必有那么多驻军:“大唐从未掠夺过西域,经略此地也并不图利。西域普通百姓都该支持大唐,突厥人也不该作乱。”

党金毗摇头:“就是因为无利可图,所以随时可以被放弃。”

裴行俭瞪了党金毗一眼,觉得此话太过悖逆,不过少年向来如此,倒也见怪不怪了。裴行俭问:“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党金毗默然,裴行俭立刻明白了。

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道理,他就是这么聪明。

这天午后,裴行俭召来十几名出生安西、能说会道的小军官,将可汗的金箭交给他们,要他们分成几拨,分别去西突厥各部落,见一见各位部落首领,尤其是斛瑟罗、婆实、忠节等人,劝他们单独来碎叶见裴行俭。

一次战争不能解决大唐在西域的所有麻烦,必须长期、不断地稳健经营。

眼下必须做的,是免除伊、西、庭三州三年赋税,从内地运送一批钱粮到庭州。裴行俭思索着要怎么向皇帝奏明这些情况。另外,他答应过崔怀旦,要帮他回关中,这又应该如何着手呢?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日后由谁来镇守碎叶?

高宗皇帝属意杜怀宝,此人当安西大都护很多年,皇帝认为他沉稳老练。

可是,裴行俭觉得这个选择很是勉强,杜怀宝无法与胡人处好关系,到了碎叶,可能很快会陷入困境。

如果王方翼留下,会比杜怀宝好很多。这些年来,西域成了中原一些能臣的贬谪之所,就个人际遇来说或许可悲,但对西域却是很好的事。王方翼若留下当几年碎叶镇守使,于国家必定有益,对个人来说却几乎是被贬谪的遭遇,他能心甘情愿吗?

裴行俭不可能一直留在碎叶,不过他想在离开之前,修好碎叶城墙,整理好此地防务与军备,再见一见突厥各部落首领,找一个最亲唐的当可汗。

等他做好各项安排,已经到了傍晚。

碎叶来了一行令王方翼等将领惊愕无比的唐使。

来人由西州飞马直奔庭州,又从庭州奔向碎叶,竟然是从长安城万里而来的宣诏使。

裴行俭颇为惊讶,忙问:“天子可曾听闻捷报?”

天子根本不可能已经接到捷报!消息至少还要再过十天才能到长安,莫贺延碛以东甚至还无人知道,战争已经结束,可汗和李遮匐已经被擒。

宣诏使连连摇头。见裴行俭越发疑惑,宣诏使说:“吏部跪下接旨。天子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召,若非如此,怎会万里传旨?”

何等急事,竟至于此?

宣诏使诵读圣旨之后,裴行俭十分震惊地接了旨。

宣诏使又叮嘱一句:“事情紧急,吏部务必尽快起行,万万不可耽搁。”

裴行俭点头,送宣诏使出了屋子,安排他去歇息片刻。

接着,他叫来吕休璟,吩咐他为自己安排马匹。

明天一早,他就要飞驰回长安了。

党金毗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刚探了一下头,就听裴行俭说:“今晚你也去巡城。”

傍晚,原野上篝火明灭不定,城内风声犹如窃窃私语。

这一次裴行俭受召回京,是因为边疆又出了大事。

东突厥的大首领阿史德温傅与阿史德奉职在北方相继反叛,集结了大规模骑兵,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北方二十四州群起响应,一时之间,局势危若累卵。

单于大都护府的大都护萧嗣业已经领兵前去迎敌,然而即便有这位大都护率兵出战,也并不能让天子完全放心。高宗皇帝想要裴行俭立刻回京,一旦萧嗣业不能退敌,便要任命裴行俭为行军大总管,去北方主持战局。西域剩余事务,只能全部交由王方翼和杜怀宝处置。裴行俭回长安要哪些随行人员,则由他自行拣选。

时间紧迫,裴行俭不敢有片刻耽搁,当即召来王方翼等将领,一一对他们叮嘱吩咐。

等众人都领命离开,夜已经很深了。

裴行俭又伏案写了几封信,全部写完之时,天已经快亮了。然后,他又叫来吕休璟,将信全交给他,递给他一个锦囊,还对他说了很多话。

第二天,碎叶城热闹非凡,众人都不知道裴行俭已经离开。

西突厥可汗十多年积聚的财货,除了裴行俭送给胡商酋长们的,还有数千件各色珍宝。唐人们不分昼夜一一清点,大约剩下三千件,全部由西州兵负责押送,准备运回长安。

党金毗根本不知道宣诏使的事,昨晚他被裴行俭支开,巡城一夜,这会儿直打呵欠。

他看见阴海在对几个校尉、队正下令,说明天就要将十姓可汗与李遮匐押送走,心里还有点儿奇怪:明明是王方翼的任务,怎么换成这人了?

党金毗在宫城内转了几圈,到处找不到裴行俭,终于纳闷了。

“裴吏部呢?”他一边走一边问周围唐兵。没有人回答,旁人都若有所思地望一望他,然后各忙各的去了。

党金毗重新回去,吕休璟手一拦,说:“吏部不想见你。”

“你说什么?”党金毗又惊又怒,“你胡说八道!”

他想要硬闯,吕休璟再次挡住他,正色说:“吏部凌晨就已经走了!他已经离开碎叶了!”

“他去哪里了?”

“回长安去了。”

“不可能!他如果要走,一定会告诉所有人!你为什么骗我?”

“吏部见了所有将领,他们都知道他回长安的事,我骗你干什么?”

党金毗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他发觉吕休璟没有撒谎,也似乎终于相信了,裴行俭已经离开。他感到难以置信,并且急怒攻心。他一路从西州到碎叶,也算出生入死,立有大功,甚至没计较过自己得失,因为相信主帅记得他的本事。可主帅临走还故意支开他,令他有种受骗的愤怒。

“是他把我召进唐军的!他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话可真是狂悖傲慢,又孩子气,不过吕休璟也没笑,反而很严肃地说:“吏部说你自己想想就会明白。今后千山万水,总能重逢。”

党金毗呆立当地,他一点儿也不明白。

吕休璟见他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拿出那只锦囊。

只见锦囊一面是雪山下王,一面是黑鬼魅。

“吏部想要你去波斯王子麾下效力。五年之后,再拿着这东西,去长安找囊中之人。”

党金毗迷惑地想:为什么是跟着波斯王子?就算投军,也应该跟王方翼。去长安找谁?

裴行俭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安排。

“吏部说你年纪太小,现在不适合在我军效力,我军入行伍年纪,差不多要二十岁,所以几年之后再说。”

鬼都不信这种话!不适合在唐军效力,怎么又要他打苏禄,又去牙帐,还来碎叶?

党金毗冷笑一声,拿过锦囊打开,看见两封信。

他以为这是裴行俭写给自己的,手忙脚乱去翻,相信其中必有答案。

他识字不多,很担心两封信他都看不懂,可是,光是看见信封上的字,他激切的心就一下子冷冻住了。

两封信都是裴行俭亲笔,但都不是写给他的。

一封信是写给一名威名赫赫的大将——黑齿常之。此人是近年唐军中崛起最快的统帅,刚在青海立下大功。黑齿常之本是异族人,苏定方十年来杀遍天下无敌手,唯独在征伐新罗时,在他手下吃过亏。后来宰相刘仁轨爱惜他才略与仁义,将他招降至麾下,成为唐军中最勇猛的大将。不仅如此,裴行俭当洮州道行军总管之时,对他也曾有知遇之恩、提携之力,此后数次向高宗皇帝举荐他当河源道经略大使,主掌对吐蕃的防御,对他非常赏识。

吕休璟告诉他:“你立了大功,应该是大唐的宝刀利刃。这封信是吏部向黑齿常之将军举荐你的,只是时候未到,还需再等等。”

党金毗又再看另一封,赫然竟写着裴夫人“库狄氏”!

党金毗两手发抖,惊呆了。

他没有拆看其中内容,但心中已然明白,这也是裴行俭在为他安排前程。

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当然是为了党金毗本人打算。

所谓现在不适合在唐军,其潜在含义,其实不是说年龄,而是说政治局势。

这么一想,党金毗真正明白过来了,他一下子像被五雷轰顶。

这些天来,他听一些唐兵悄悄议论,也了解了中原的一些大事。世人皆知,天子久卧病榻,太子被废,朝中政局波澜诡谲。武皇后大权在握,虎视眈眈。新帝即位恐怕就在最近两、三年,届时必然要有一次大规模的权力争夺,一定是血流成河。

王方翼是武皇后死敌,一旦武皇后拿他开刀,难免玉石俱焚。党金毗如果误被卷入其中,莫名丧命,殊为不值。不如到了五年之后,他年纪渐长,懂得更多事理,朝中局势也更为明朗,再做打算。

裴行俭觉得,五年之后,连自己也未必还在人世,因此将他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人。这两个人一定会重视党金毗,给他安排最妥当的位置。

明白这一切关窍之后,党金毗叫了一声“吏部”,跪在地上朝东方端端正正磕了三次头,然后站了起来。

他脸上有些微泪水痕迹,却已经干涸了。

他望着裴行俭远去的东方,又望向自己将要去的西方。

一阵狂风将他吹向一个方向,又一阵狂风将他吹向另一个方向,他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宿。在他面前,没有情感约束,没有礼法羁绊,只有异族的古堡与城垣,只有无尽的黄沙与碧草。

不远处,波斯王子也望着长安的方向,天明时他亲自将裴行俭送出城外,心里知道这是永别了。他就要踏上去吐火罗的旅程。

张玄澜等来自关中的唐兵并没有跟随裴行俭回长安,而是留在了碎叶城。

不久,皇帝下诏,任命王方翼为“波斯军使”,兼任“碎叶镇压十姓使”,修筑碎叶城。

从中原来的工匠们此时派上了用场,将砸得稀烂的宫城修整一新。

新的碎叶城修筑仅仅花了五十天,四面墙共十二道门。城门修得极为机巧,曲折迂回,竟让人找不到开门和关门之处。西域胡人们闻讯纷纷赶来围观,都啧啧称奇,甚至将其当作神迹一样瞻仰,还向守军献了很多珍宝。

唐廷非常重视这座刚刚得到的碎叶城,维持西域安定需要镇抚西突厥,而碎叶城便是西边最重要的关隘。自此,“安西四镇”,变成了于阗、疏勒、龟兹、碎叶。

波斯道行军转为了镇军,有一千多大唐府兵镇守碎叶,吕休璟也在这里又驻守了一年半,才得以回京。

裴行俭日夜兼程,赶回长安,向天子复命。

高宗皇帝一高兴,将可汗牙帐的很多珍宝都赐给了裴行俭,裴行俭将这些宝物堆在自家院子里,所有登门拜访的亲朋故交都可以随便取走。

整整过了一个月,他才把珍宝全部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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