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大少爷是把我认成了谁?”
谢闻舟沉默着不应声,方才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愿意重提。
姜妩也不恼,动作轻巧地将纸钱折起,丢进火盆燃烧。
火光映照中,琥珀色的眸子,透着细微的晦暗。
“......”
她别过脸,余光注视着谢大少爷冷硬的下颚线条,唇角微抿,掩下笑意。
那夜本就是一场迷梦,可怜的小狗,在她的掌控下,溃不成军。
不像此刻,谢闻舟连笑都很吝啬,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避之不及。
“大少爷怎么不说话?我和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她声音柔弱,似单纯的好奇。
谢闻舟:“......”
不想提,不想理。
灵堂里这会儿很安静,谢闻舟面无表情地看着火盆,身旁人却骤然凑过来,那股隐约的杏花香气,再次入鼻。
他往一旁侧了侧身。
“大少爷好像对我有误会,也.....很讨厌我?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透着些惶然和失落,她或许有意想同自己熟悉亲近,而他的抗拒抵触,让她有些不安。
谢闻舟没有说话,事实上,每一个爬上谢青延的床,试图成为谢夫人的女人,他都无差别地厌恶。
对姜妩,自然也不该例外。
他甚至有些后悔,方才进门时,不该鬼迷心窍,与姜妩有了那片刻的牵扯。
指尖摩挲,少女肌肤的触感似乎仍有停留。
或许,连指尖都沾染了杏花香气。
“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先前责备你,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耳畔,传来少女轻柔又无措的道歉。
谢闻舟瞥了一眼,少女神情怯怯,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如果有谁对她大声说话,都是在欺负她,教人觉得可怜。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青延要是还在,一定不想看我跟你闹得不愉快.....”
姜妩道歉,谢闻舟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沉,他微微侧身,棱角分明的脸上,眉眼带着锋利。
“我和谢青延可没什么父子情深,省省力气,别在我身上费心思。”
一家人?
这小姑娘还真当自己,是他小妈了?
实在是荒诞可笑。
“大少爷,慎言啊。”
张叔轻咳了一声,下意识劝阻,这灵堂到底还有些旁人,这话传出去,难免给谢闻舟招来口舌和是非。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想让大少爷这么讨厌我。”
谢闻舟态度恶劣,姜妩却低着头,眼眶泛红,想哭又忍着,旁观的人都难免心软。
“大少爷.....明明是您进来后,先招惹的人家。”
“现在,您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呢。”
阿四这话一说,谢闻舟表情微僵。
偏自家助理丝毫不觉得这话扎心,拿着白色的孝布,上前拉过谢闻舟,给他别在袖子上。
低声劝道:“董事长死了,这新进门的谢夫人,这么柔弱,无依无靠本就可怜,谢家的财产有那几个在,只怕都没她的份,你还对她这么不客气,要是她心里觉得羞辱,一时想不开怎么办......”
这话说得,活像是担心这位柔弱的谢夫人,下一秒便要上吊自尽以证清白一样。
谢闻舟抬眼,看向灵堂里的其他人,他们望着姜妩的眸光都带着怜惜和不忍。
连跟着他这么久的阿四,也会下意识替她说话。
“按辈分,她可是您的长辈.....这么多人看着,您这样让她多难堪啊。”
“再说了,我刚刚问过张叔了,她才20岁,按年纪您比她还大上7岁,也不能以大欺小啊。”
竟然才这么小?
谢闻舟心头微愕,他一看到姜妩,就知道她年纪不大,但没想到,才不过上大学的年纪。
柔弱的小姑娘吗?
谢闻舟想起这个家里,上一位谢夫人,他的生母,那也是个极其柔弱的女人。
谢青延对他生母那般冷漠,临终前却娶了这么个柔弱的小姑娘,又是什么意思?
谢闻舟看了姜妩一眼。
少女看着他,轻抿着嘴,似在压抑着哭意,眼眸像是水洗了一般,干净清澈。
瞧着柔弱,可和他的生母,却全然不一样.....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两人的分别。
这个叫姜妩的少女,绝不会和他母亲一样,为了一个男人,断送自己的一生,变成一个悲哀,自怨自艾的女人。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谢闻舟微微愣了一瞬。
他对姜妩全然陌生,为何会产生这么笃定的念头?
“大少爷?”
见谢闻舟没有回应,阿四以为他听进去了,这才舒了一口气。
大少爷一向冷漠寡言,就算对董事长再怎么有气,也不可能去为难旁人,顶多就是视而不见。
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阿四别好了孝布,余光忍不住又盯着姜妩的脸,悄悄瞅了一会儿。
这个新过门的谢夫人,妆扮的这么素,因为守灵有些憔悴落寞,却还是美丽得过分。
这会儿,那眼眶含泪的模样,更是像要碎了一样。
这谁看了,不心软,不心疼呢?
“你留下帮忙,我去以前的房间看看。”
阿四回过神,便听到谢闻舟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就走,似一秒也不愿在灵堂多待了。
作为谢家大少爷,和谢家未来的女主人,第一次见就这么不欢而散。
一旁的张叔没有劝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大少爷今天......怎么怪怪的?”
阿四看着自家大少爷离开的背影,不自觉皱了眉头。
过去的谢闻舟,在他这里,那就是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在国外的时候,大少爷就算没有家世加持,也有无数漂亮女生主动搭讪,因为他长得好,常年健身,身形优越,课业优秀,又特别自律。
只可惜,对待那些痴迷的女孩们,他的态度虽然礼貌,但对所有异性,都是一样的疏离,让人心死,产生不了一丝绮念。
阿四曾经开玩笑地问过他,这么多年,就没有一次心动过,是不是性取向有点特殊?
可谢闻舟说:有过,谁说没有心动过?
再问,却什么也不说了。
后来,还是他凭着蛛丝马迹,隐约觉察到,自家大少爷,大概是年少时,碰到了什么过分惊艳的人,才会导致之后的十几年,都心如止水。
可今天灵堂上,大少爷对这位柔弱的谢夫人,态度竟然这么激情。
难不成,从不近女色的大少爷,真的突然就开窍了,开窍对象,还是亲爹的遗孀?
“好,好变态。”
阿四小声嘀咕。
......
“夫人,喝点水吧。”
阿四刚去外面帮忙,张叔就端了热水递过来。
“我什么时候能走,跪了这么久,腿都僵了。”
这才是守灵的第一天,姜妩就觉得有些累了,在这灵堂里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实在有些耗费心神。
“您要是累了,就去歇着,这里有我呐......”
姜妩抬眼,瞧着张叔一脸的疲惫沧桑,她从垫子上缓缓起了身。
“那你好好盯着,别出乱子。”
语气平淡,全然没有在旁人面前的柔弱。
张叔却似习以为常:“我会安排好的,晚上亲属才会都来,到时您休息好了,想过来再说。”
他语气温和,态度却带着敬畏。
“好。”
姜妩锤了锤腿,干脆利落地准备走人。
灵堂外,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带着几分气势汹汹。
才刚走到门口,一个打扮华丽的女人大步走来。
姜妩暗暗皱了下眉头,来人是谢知秀。
谢青延的亲妹妹。
“你就是姜妩?”
谢知秀一脸审视,盯着姜妩的脸。
姜妩对谢知秀很熟悉。
她查过谢家人所有的资料,但对方不认识她。
因为她和谢青延的婚礼是秘密举行,没有通知任何人......这本是为了给谢家其他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倒是让姜妩有些被动。
她抬了抬眼,看向谢知秀,轻柔地回应:
“我是。”
谢知秀不等姜妩话音落下,一巴掌猛地抽了过来。
姜妩默默后退一步,余光看到了灵堂外拐角过来的身影,谢闻舟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