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听人追问,那妇人将断成两截的水丝递了过去:“你看这线,断了之后便卷起来了。”
众人看过去,果然见那丝线微微卷曲了起来。
“没错,”于氏点点头,说道,“水丝韧性很好,为了绣品的效果更好,在刺绣的时候需要比寻常丝线更重的力道,这样才能保证平整美观。”
“这样绣出来的绣品,若是有了破损,须得立时补好,否则水丝就会如这般蜷曲起来。短期内看不出什么,时间久了,这破口两侧会因为水丝的收缩而凸起,越久则会越明显。”
她将那裙摆拿起来展示给众人:“这件裙子算起来送到汪家也一个月有余了,如今这破损处依旧十分平滑,想来应当刚划破没几日。”
“说的是呀,别说是水丝,就是寻常绣品,被划破了之后,时间久了多少都会有些抽丝,这裙子怎么可能一个月过去,破口依然平整如初?”
“于掌柜说话还是太委婉了,什么刚划破没几日,怕是没几个时辰吧?方才那丫鬟口口声声说着贵,莫不是买回去之后又心疼了,所以寻个由头来找麻烦?”
议论声清晰地传入那丫鬟的耳朵,她不由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朝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飘去。
只是那马车却很快驶走了。
丫鬟“欸”了一声,下意识追了两步,可周围的人太多,早早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方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说是绣铺的问题,眼下怎么反倒想走了?”
那个看出水丝问题的妇人拦住了她,质问道。
她最初也不过是跟着来看热闹,可方才成功发现端倪,让她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正义感。
“我不是……”那丫鬟手足无措,声音里也没了最初的理直气壮,“兴许、兴许确实是不知什么时候划破的也说不定,可能是……可能是我记错了……”
“哈,”那妇人笑了一声,“自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的,反倒过来找绣铺的麻烦,你们汪家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么?”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裙子什么时候划破的能记错,可花了多少钱却记得清清楚楚,可见汪家确实是有些困难了。”
丫鬟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幸而这裙子刚划破没多久,倒是还可以修补。”
于氏借着这个机会站了出来,扬声说道:“虽然不是我们绣铺的问题,但从今往后,凡是于氏绣铺卖出去的衣裳绣品,三个月里若是有破损,尽管拿回来,能修补的,我们都会为客人修补,不用额外付银子的。”
一席话引得众人连连称赞,那丫鬟趁着这个机会,用帕子捂住脸,挤开人群便跑走了。
“哎呀,人跑了!这是连裙子都不要了么?”有人说道。
于氏笑着说:“无妨的,既然已经知晓是汪家小姐的裙子,等补好之后,我会让人送到汪家去。外面日头大,也别在太阳底下站着了,绣铺里备了茶点,大家往里请!”
一场闹剧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于氏站在门前,笑盈盈地将人迎进门,等外面没有旁人了,她才收了脸上的笑,往前走了几步。
铺子门口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妇人,被金贵一手扣着一个,没能离开。
“掌柜,方才就是这两人混在人群里跟着那丫鬟起哄的。”
见于氏过来,他立刻说道。
叶清言目睹了整个过程,这会儿也跟了过来。
于氏的记性好,打量了她们一会儿,便摇了摇头:“她们没有在绣铺里买过东西。”
她问那两个妇人:“是谁让你们来的?”
今日那丫鬟的目的太过明显,就是想要败坏绣铺的名声。幸而最初绣铺里便定下了章程,为的就是防止闹出这样的事来。
两个妇人这会儿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叶清言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这两人衣着普通,应当是收了银子才过来的。
“快说!”金贵做出凶恶的表情,“不说的话,就把你们扭送到官府!”
左边那个妇人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地说道:“我说,我说!今早上我才出了家门,就、就有个男人叫住我,让我过来帮着那丫鬟说几句话。他、他许了我一两银子,我想着就是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所以就……”
于氏的眉头微微蹙起。
从前在长风镇上,她便见过这种事,往往是同行使出这种手段来打压,大一些的商铺,或者如她一般早早做好准备的,可以安然度过,甚至像今日一般趁机扩大自家铺子的名声,可小一点的铺子,被这么折腾一遭,只会坏了名声,客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能关门。
“一两银子你们便来了?”金贵厉声说道,“你们可知我们绣铺背后是谁?”
两个妇人鹌鹑般缩着脖子,一句话也不说。
见于氏轻轻摆了摆手,他说道:“我们掌柜心肠好,今日便不与你们计较了!可你们记住,这京城里哪怕是一间再不起眼的铺子,背后的主子兴许也是你们惹不起的!以后这种缺德事少做,否则说不定哪一天就报应到了你们自己头上!”
掌柜不想计较,他便也只吓唬了她们两句。
两个妇人千恩万谢,等金贵一松手,立刻便溜之大吉了。
叶清言看着她们的背影,对于氏说道:“娘,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于氏不疑有他:“路上小心些。”
等于氏也进了绣铺,叶清言却并没有上马车,而是带着绮罗,快步朝着那两个妇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姐是想要教训一下她们么?”
绮罗得了一个好前程,正想着该如何表现,这会儿见叶清言去追那两个妇人,立刻跃跃欲试道:“奴婢会好些手段,等会儿不必小姐动手,且看奴婢如何教训她们!”
叶清言:“……倒也不必。”
那个说话的妇人她不认得,但另一个一直低着头的,方才她一眼看过去,却立时便认了出来。
正是那个在丰收宴上大闹,说许亦凝与自己儿子有染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