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已是天亮。
很久没有睡到这么晚了。
苏暮槿刚睁开眼,黄粱便从窗台跳到床边,道:“路天茈刚才来找过你了。”
“刚才吗?!”苏暮槿从床上坐起,匆匆用凉水洗了把脸,把衣服穿好,急忙走出房间。“她走多久了?”
“大概一刻钟。”
“那已经走远了。”
“她就在前不远坐着。”
“早说。”
在黄粱的引导下,苏暮槿来到了路天茈所在的小亭子里。
“早上好。”路天茈见苏暮槿来了,便问道,“是那只灵猫告诉你我的位置吧?”
“嗯。”苏暮槿坐到她身边。
路天茈今天穿着比昨天要朴实得多,可能是因为昨天是路渝穹回茶庄,她才精心打扮迎接那位阔别已久的义弟。
“你们今天不在一起吗?”苏暮槿问道。
“和谁?”
“路渝穹他们。”
路天茈摆摆手:“别提了,聊了一天,再生疏的陌生人都要厌烦了,今天下午再同他们去游玩。”
她担心神子会觉得寂寞,毕竟苏暮槿是被路渝穹带来茶庄的,路渝穹第一天就和客人分别,有些不合礼数,便补充道:“你若是乐意,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真的吗?”
“当然,不过——”路天茈说道,“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说说昨天在书院跟你说的事吧。我听家仆说了,你昨天在调查茶庄的事,是因为我的那番话吗?”
路天茈笑眯眯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苏暮槿心想:茶庄果然还是路家人的地盘,我的言行举止都被他们尽收眼底,只希望和陈源他们接触的事不要被轻易发现——不过自己消失在狭窄的巷子那么久,他们可能不知道吗?
“嗯,毕竟我刚来这里,你就跟我说有不好的东西。”苏暮槿无辜的双眼注视路天茈。
“那你调查到什么了吗?”路天茈起身说道,“这儿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边走边说。”
苏暮槿非常犹豫。
路天茈是路祯崇的女儿,而她的母亲虞甄宰就是最大的谜团,这种事情和她商量,哪怕是告诉她,都不太合适。
“我听说你的母亲,嗯……早逝。”
“是啊,”路天茈说道,“不止我的母亲,还有更多,奶奶,祖母……她们都死得早。”
“这很奇怪。”
“没错。”
路天茈看着苏暮槿,认真地说道:“这件事确实很奇怪,但跟我说的‘不好的东西’没有任何关系。来,这边走。家里的女性,应该说是历届庄主的妻子,总会在二十岁左右染上风寒,或者其他怪病,然后死于非命,她们生病没有任何征兆,灾祸是忽然降临到她们身上的。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而且很早就有,我们甚至见怪不怪了。”
“那你说的……”
“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路天茈说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是最近感受到的,家里的气氛非常古怪。昨天路渝穹跟我说了,你和他一起见了庄主,我就是我的爷爷。是不是气氛僵硬?父亲、爷爷、还有紫鸢的母亲、小叔,他们几个人经常在一起,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小时候家里从来不是这样的,就是最近几年,他们之间似乎发生过争执,我不清楚。”
两人来到一处静僻的花园,这儿的树木已经开始吐露新芽。树木并不茂盛,不必担心有人偷听。
“特别是最近几天,就是路渝穹快回来的前半个月开始,每次和他们一起进餐,我都感觉很奇怪,甚至有些害怕。”
苏暮槿偷偷看着路天茈的脸。
她的嘴唇在不住地颤抖,看起来不像是假装的。而且,她能对才见面两次的我吐露心声,说明她确实相信我。
“从他们决定把路渝穹召回来起,我就觉得奇怪,”路天茈停下脚步,站在水塘前,里头偶尔有蜻蜓拂面,“路渝穹已经离开茶庄十年了,而且是被庄主亲自派遣出去的,当年的理由我还记忆犹新——路渝穹不是真正的路家人。十年过去,现在又让他回来,这些人到底在安什么心?我不明白。”
“路渝穹在路上也跟我说过,他不明白茶庄而为何邀请他参加今年的接春宴。”
“他也不知道缘由吗……”
路天茈昨天本想问路渝穹为何要今年回来,但苦于没找到机会。
“还有一点很奇怪,紫鸢从小和路渝穹要好,可是在路渝穹离开茶庄的时候,他们却闹矛盾了。”
“小孩子吵架,没什么奇怪的吧,只是刚好在那个时间点。”
“不是吵架,路渝穹那孩子从小性子就慢,他不会吵架,只是某天之后,两人就互相不理了。就连路渝穹离开茶庄那天,她都没当面送他,只是在远处默默看着。他走后没几天,我就问紫鸢是怎么回事,可她一直没说。”
连绵环绕的早春暖风正悄悄穿过树林,微小的嫩叶被吹出流线,仿佛在雕刻风的痕迹。路天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轻轻往水中投去,荡漾的波浪打在秃露的青砖上,将泛白的青苔打绿。
“紫鸢比路渝穹稍长一些。我们这些玩伴里,最小的就是路渝穹,因此都让这那个孩子。按理来说,他们之间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是非常严重的矛盾吗?”
蜻蜓点起的波纹和石子激荡的涟漪撞在了一起,将水面挤出褶皱。
“嗯。”路天茈发出长长地叹息,“我一直觉得是孩童时期的矛盾。直到昨天,我才确信,肯定发生特别严重的事情。昨天我们见面叙旧,还是能感觉到两人间有间隙。”
苏暮槿的脑子很混乱。
茶庄的秘密已经够多了,现在又把年轻一代的路渝穹和路紫鸢给牵扯了进来。
“我问个可能有些奇怪的问题。”
“你说吧。”
“两人当年起矛盾,你觉得是谁先挑起的?”
路天茈久久没有答复。
按她的话来说,路渝穹从小性格冷淡,矛盾的挑起者,很有可能是她的表妹路紫鸢。
“我不知道。”路天茈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