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想起来!还真有!有天晚上,俺和婆娘摸黑在院子里晒粮食,隔壁突然就感觉有很多人踹门冲了进去,还听到有人叫唤‘杀人了’什么的,吓得俺赶紧拽着婆娘回屋了!第二天俺再跑出去看,感觉还是原来那个样,前天晚上就和做了梦一样。”
西乾月和苍南同时皱了皱眉,苍南问:“里面还有人住?”
“应该是吧,这俺就不太确定了,后来没多久俺就被人上门逼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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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杨秀的私宅。
白尘跟在西乾清的身后寸步不离,不说别的,西乾清现在真的是诡异到让人心惊了,竟然盯着这间破房子发起了呆。
白尘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问道:“还有事吗主子?咱们不跟着一块回去审审那人,或者继续去河里打捞?”
西乾清只盯着屋子的一个角落定定地看着,许久后才开口道:“这是杨秀的宅子?”
白尘皱了皱眉,没理解他这么问的原因:“对,武乔年不是说了吗,是杨秀买下的。”
“她出宫是来这了吗?”
白尘看了西乾清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还不能确定,但我们不是抓了人正要去审吗?”
西乾清终于将目光从房间的角落处移开了,他恍若刚醒一般,缓慢地点了点头:“对,你说的对。去审。”说完,就转身要去审人。
却被白尘抬臂挡住了,白尘的脸色很不好,他挡在西乾清的身前一字一顿地道:“主子,你该去休息了。除了你刚刚因为失血昏迷的那会儿,你到底有多久没睡觉了?”
西乾清将目光移到了白尘的脸上,与白尘对视了一阵,面无表情地答道:“我不需要。”
白尘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握了握腰上佩剑的剑鞘,冷笑着开口道:“那您可就别怪我以下犯上了,就以您现在这个状态,您猜我能几招里给您放倒?”
“你想试试?”西乾清看了眼他拂过剑鞘的手,挑了挑唇。
“哎!干嘛呢你们!”胶着的气氛忽然被钻进来的武乔年扬声打断了。
白尘挑起了一侧的唇角,语调冷飕飕的:“在计划送主子去睡觉,你也来一起劝劝?”他将重音好巧不巧地放在了“劝”字上。
武乔年眼尖地看见了白尘蠢蠢欲动的右手,眉心狂跳。
不是,劝就罢了,但这怎么看着好像是要械斗?
武乔年赶紧踱步过去,眼神瞅着西乾清,手极其自然地摁在了白尘的剑柄上,开始舔着脸劝人:“那个,主子您确实该休息了。要不咱先回宫睡一觉,还有什么事您安排,属下派人去干。”
西乾清回答地很迅速,也很冷淡:“不需要。”
武乔年的微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确实感觉手痒了一下呢。
“呵。”白尘冷笑一声,转而对武乔年阴阳怪气道:“让你一起劝,是这么个劝法?”
武乔年觉得自己的脑门上全是一把把的冷汗。
虽然他早就明白白尘的潜台词了,但这么明目张胆地宣扬要对自家主子动手,这真的合适吗?啊!
“主子,快先回宫休息吧。”武乔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摁住了白尘的手,就差直接给西乾清跪下求他了。
白尘竟然还在旁边拱火:“你害怕什么?你看他现在这个状态,咱们两个联手还拿不下个他吗?”
武乔年:“……”我求求您别说了,这是拿不拿的下的问题吗?您怎么要对自己主子动手还说的这么轻而易举啊,是打算造反吗?
西乾清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罢了,回宫吧。”
白尘和武乔年两个人都愣了片刻,根本没反应过来。
还是武乔年先一步拽开了白尘放在剑身上的手,赶紧推开门,走在前面引路道:“好的主子,快快回宫,赶紧回去休息了。”
西乾清竟然顺从地紧随其后,跟着武乔年往马车上去了。
白尘盯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许久,皱紧的眉头都没有松开。
那方的武乔年为西乾清挑开了马车的车帘,迎他上车。
西乾清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沉浸在墨色中,寂静无声的院落,开口道:“派人在里面守着,谁来都给本王抓回去。”
“是。”
武乔年将人送进去之后,立刻叫来了手下,点了一部分人留守院子,剩下的都跟着回宫了。
白尘看了一眼武乔年,从他身边经过,直接一声不响地挑帘也钻进了马车,坐到了西乾清的对面。
西乾清闭上了眸子,半倚在车厢上,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也没有睁眼。
白尘就这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在昏暗中盯着西乾清。
马车外,是武乔年安排好了一切后撤退的声音。没过多久,马车也开始缓缓移动,驶向宫内。
在车轮滚滚作响的声音中,西乾清闭着眼缓缓开口了:“你没有必要一直这么盯着我。”
“是吗。”白尘不冷不热地答道。
就听西乾清继续开口:“如果我真的想死,你拦不住的。”
白尘直接被他这话气得笑出声来,原来这人一直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是啊,我拦不住,我当然知道了。但我起码能让自己死在你前头,这我还做不到吗?”
不知道白尘的这句话戳到了西乾清的哪根神经,他突然静了静。再次开口时,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古怪:“我没有想要轻生,西乾承还没找到,杀他的人也没找到。我还有事要做。”
白尘深吸一口气,瞪着西乾清道:“对,你还有事要做。行行好吧主子,您可千万记住了您这句话。”
西乾清还是那个闭着眼的样子,他没有再回答白尘,就这么一路安静地回到了宜梅宫。
西乾清在白尘熬鹰一样的目光中,被众人收拾了一通摁在了床上。
这是西乾清不知道几天以来的第一觉,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西乾清刚一起身,就和裹着大裘蹲在他床下的白尘对视了。
西乾清没问他为什么不回去睡觉,他觉得问了其实也白问,于是直接开口道:“审出来了吗?”
白尘打了个喷嚏,将大裘裹得紧了点,回答他:“武乔年那边审着呢,审完了肯定就来汇报了。”
西乾清点了点头,唤侍女端来洗漱的东西,转而对白尘道:“你先回去吧。”
白尘愣了下,也跟着西乾清站起身来,疑惑道:“我回哪去?”
西乾清扫了一眼他裹在身上的裘衣,回答他:“回去睡觉。”
白尘见西乾清身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下人,有人看着他,白尘也算是放下了心。
白尘刚想走,忽然又歪头想了想道:“我还是先蹭您个早膳吧。”
在白尘愉悦地享受自己今天的第一顿时,武乔年推门进来了。
在距离白尘十步的距离处,白尘忽然开口喊停:“你一等,你别一身的血腥气影响我的食欲。”
武乔年停在了原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裳,一脸懵道:“啊?老大你是不是闻错了。哪来的血腥气?属下啥都还没用的,那小子就尿了一地。再把家伙什的往他面前一摆,什么都不用动的,接着就问啥答啥了。”
白尘猛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把卡在那的馒头捶了下去,这才发出一声:“啊?”
西乾清也看向了武乔年,挥了挥手道:“过来说吧。”
武乔年抱拳道:“是。”
西乾清放下了木着,喝了一口茶问道:“问出了什么情况?”
“回主子,那小子的身份……”武乔年说到这,谨慎地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白尘,见他没在吃东西,才继续回答:“他是杨秀的儿子。”
“啥?咳咳咳!啥玩意!”白尘直接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
西乾清皱了皱眉:“杨秀的儿子?她一个在宫内任职的女官,还能出宫生子?”
白尘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他一把抓住武乔年的胳膊道:“对,咳咳,这怎么可能?没放出宫的女官某种意义上都是皇帝的人,她这可是杀头大罪啊!”
武乔年被他捏的生疼,他伸出手想拽下来白尘的手,没成功。武乔年嘴角微抽道:“对,是不能,所以杨秀一直对外说是她的侄女。”
“什么玩意?性别还能乱编?”白尘震惊问道。
西乾清想了想回道:“侄女……养在宫外倒是不会有人过问,也算妥帖。”
白尘猛灌了一口水后,抬头问道:“不是,这太离谱了,她不是一直在宫内吗?怎么能出宫这么久?那他的姘头又是谁?”
武乔年摇了摇头:“为什么能出宫生育,出宫了多久,这些属下都还不能确定,得去内务府再查一查。至于她的姘头,那小子说从来都是他和杨秀相依为命,没见过自己的生父。”
西乾清沉吟了片刻:“没见过生父……他叫什么?”
“杨江,今年十八岁了,杨秀对外一直喊他杨江儿。”武乔年答道。
白尘目瞪口呆地咬了一口馒头嚼着:“杨江儿,杨江儿……这可真是个好名字,这还真是杨秀她儿子!真是离了大谱!”
这杨秀竟然能瞒着整个皇宫上下育有子嗣,杨秀现在才多大?三十还是四十?这杨江已有十八岁了,也就是说杨秀才刚刚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有那个心机瞒下了所有人干这种滔天大事了。
西乾清皱了皱眉,忽然开口问道:“杨秀刚刚生产完的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跟着西乾月了?”
白尘和武乔年都愣了愣,武乔年立刻起身道:“属下这就派人去趟内务府。”
西乾清摇了摇头,示意他坐回来:“先说完再去。所以,西乾承失踪的那天,杨秀为什么突然告假出宫?杨江病了?”
武乔年的脸色在这时忽然严肃了起来:“属下问过了,杨江最近的身体很好,根本不存在生病这一说。属下直接问过了杨江知不知道杨秀为什么出宫,他说……”
白尘紧盯着武乔年,将手里的馒头握变了形。
“杨秀告诉他是永安公主密令,让他不要多问。”武乔年一字一顿地说完了一整句话。
白尘看着他,皱眉问道:“杨秀回去的那几天,有什么异常?”
武乔年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眸子,转述了杨江的话:“日日早出晚归,其中一天是三更才回,浑身,湿透。”
“哗啦。”
眼前的桌子被西乾清整个掀翻在地,桌上的瓷器与汉白玉地面相撞,碎了一地。
武乔年吓了一跳,急忙从座位上跳开,躲到了一旁。他回头看了一眼白尘,见他竟然还在出神,丝毫没有对西乾清这通行为做出什么反应。
西乾清一言不发地起身,踩过地上的残羹,走到屋子的侧面。他伸手从剑匣中取出了自己的佩剑,将剑抽出,剑鞘随手扔在了地上。就这么直接提着出锋的宝剑,一步步地向屋外走去。
白尘的神情像极了西乾清,他面无表情地将手里捏烂的馒头扔在地上。和西乾清一样,站起身来,直接伸手抽出腰上的佩剑,提剑跟在了西乾清的身后。
武乔年见到他们的反应,脸色都变了。他急忙跑近,缀在白尘身后几步,也不敢伸手拉人,开口道:“老大!你干嘛!你要和主子干嘛去?喂!”
白尘这时回了头,冲着武乔年笑了笑,这笑里说不清楚是藏了什么意思,但却让武乔年整个人头皮发麻。就听白尘如同机械般,一停一顿地开口:“找西乾月,问问,二爷,杨秀和望女江,到底跟她是什么关系。”
武乔年人都吓傻了。
永安公主是谁,那是西乾帝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西乾月”这三个字,也是他们做下人的能直接喊的吗?
而且,说什么,“问问”?
“问问”需要直接拿着出鞘的剑问?这难道不是直接要去杀人的意思吗?
直接在皇宫杀了永安公主?他还以为疯的只有自家主子,怎么白尘也跟着疯了?!
武乔年一个跨步,跃到了最前面西乾清的身前,直接守住门口,跪倒在地:“主子!您冷静点!二爷现在还没有找到,您根本就不能确定一切是不是与永安公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