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身先士卒,手持明光剑,带着士兵冲向关隘,犹如天神降临!
“放箭——!”
徐凤鸣大喝道,顿时火箭飞射,漫天流星般的火箭飞向关隘,掩护赵宁的突袭。
“放箭——!快放箭——!”监管关守满脸灰,歇斯底里大喊道:“敌……”
紧接着,守将只觉得胸口一凉,再也不出一句话了。
他低头,看见一把寒光闪烁的剑尖,剑尖上还挂着血线,贯穿了他整个身体,自他胸口穿出。
郑琰猛地一撤剑,守将身体本能地往后一仰,瞬间倒地。
郑琰右手提着剑盯着那守将看了一眼,神情十分莫名。
赵宁在纵马疾驰中,展开双臂,一跃而起,飞身扑向城楼高处!
四处都是烈火和喊叫的士兵,守城将领已死,剑门关城楼里一片混乱,随着郑琰潜进城楼的启军在四处砍杀燕军。
燕军本来就被突如其来的瓦罐和大火乱了方寸,几乎毫无防备,匆忙中操起武器反抗。
熊熊烈火中弥漫着血腥味和尸体被烧焦的焦臭味,空中都是烈火焚烧的飞灰。
喊杀声和痛呼声不绝于耳,响彻在整个关隘深处。
鲜血顺着城墙不断往下流。
四处都是尸体,还有人被烈火焚身死亡的尸体挂在城墙上,人都已经死了,可身上的火还没灭。
紧接着,郑琰瞬间闪身,随后沿着城墙轻踏而过,直奔城门处。
“咣——”
火光冲天中,城门轰然打开!
城外启军瞬间涌入关内!
“成功了。”徐凤鸣眸中倒映着火光,他眸色清亮,看着那坐落在进入西川的必经之路上的关楼门被轰然打开。
借着明亮的火光,他似乎看见了城内的惨状!
大门一开,原本就被动的燕军无异于砧板上的鱼,但他们深知剑门关的重要性,此关一旦失守,燕国就必定亡国,于是纷纷奋起反抗。
“我再带一队人去!”张廷说:“剑门关至关重要,燕国肯定还有后手!再拖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孟案:“注意安全!”
张廷点头,又带着一堆人冲向关隘。
关楼处喊杀声不断!
越来越多的启军冲向关楼,燕军的攻势越来越弱,被启军逼得节节败退。
启军爬上关楼,占领了城墙,在城墙上跟燕军拼杀起来。
赵宁纵身一跃,飞上城墙,一挥明光剑砍向旗杆。
燕国王旗被斩断,落下城楼,紧接着,启国王旗插上了关楼。
及至天明时分,剑门关被打了下来,关楼处传来启军的欢呼声。
孟案跟在徐凤鸣身边,说:“成了!”
徐凤鸣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孟案说:“走吧。”
徐凤鸣跟孟案走上关楼,赵宁头发散乱,满脸血污,坐在城墙上,一身甲胄上全是斑驳的血迹。
郑琰亦是满脸黢黑,一身白衣也被染成了紫黑色,此时半死不活地躺在城墙上,对着楼顶发呆。
徐凤鸣这才发现郑琰没有穿甲胄,居然奔丧似的套了身白衣就敢来偷袭。
他是刺客,以前由于他工作的特殊性,需要时刻隐藏,所以只穿黑衣。
后来跟姜冕在一起后,他不想做刺客,也不用继续隐藏在阴影里,衣服渐渐有了别的颜色。
但自从从楚国回来后,他就成日里套件白衣,要么就穿他以前黑衣,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他都不穿了。
“你有病吗?”徐凤鸣站在城墙上看着躺在地上喘气的郑琰:“穿这么一身衣服出来打仗?!”
郑琰盯着楼顶的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微微喘着气,笑道:“我在想……我若是就这么死了,殿下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徐凤鸣听了不置可否:“我如果是你的话,哪怕死,那也要再见一面才死。”
郑琰又睁开眼对着关楼发呆:“说得对……就算是死,我也要再看他一眼,不然我死不瞑目……”
剑门关顺利打下来,赵宁稍作休整,留下两千人马驻守关隘,带领大军碾向燕国城池。
十万大军如天际滚滚闷雷,又如波涛汹涌的浪潮,一路摧枯拉朽,几乎毫无阻力碾过沿途城池。
三个月后,启军终于在阳城外,跟远道而来的楚军会兵了。
这一路打来,两军都互通消息,都清楚对方打到哪里了。
郑琰每次听到楚军的消息时,心里都会莫名其妙地忽悠一下,然后开始想他的殿下怎么样了。
认真说起来,他还从来没见过姜冕在战场上是什么样的,去年那次他只顾着担忧和心疼了。
两军成功会兵,在阳城外扎营,总共二十万大军,将整个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姜冕安排好事务,亲自来赵宁的营帐跟他们叙旧了。
徐凤鸣在帐内摆了张屏风,郑琰躲在屏风后偷看姜冕。
郑琰一看见姜冕,就发现他瘦了很多,他本来就瘦,现在看起来就更瘦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行军打仗太累,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好像已经很久没睡好了。
他身上还套着甲胄,郑琰一看就知道那甲胄很重,可姜冕腰身依旧挺得笔直,衬着那腰越发的细。
郑琰心疼得不行,又不敢出去,只有躲在屏风后面看他。
徐凤鸣若有若无瞥了一眼屏风后:“子敬,近来可好?”
“还好。”姜冕说:“你们呢?”
徐凤鸣:“挺好,就是这一路行军打仗有点累。”
姜冕笑了起来,徐凤鸣有意无意问了姜冕一句:“郑琰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
郑琰:“……”
姜冕一听这话,脸上那笑容当即僵了僵,然而只一瞬间,姜冕那神色便有恢复如常:“我不知道,他……去年就走了。”
徐凤鸣:“走?去哪了?”
姜冕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似乎不想再谈及郑琰,当即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攻城?”
“你觉得呢?”徐凤鸣反问:“什么时候合适。”
姜冕:“我说不准……不过,燕平一定会奋起反抗的,所以……”
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宁忽然说:“所以现在打不合适。”
姜冕点头,徐凤鸣也明白这个道理,虽说现在燕国只有阳城王都还没被攻破。
燕国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到了这一步,他们势必会背水一战,全力反击,现在打确实不是上策,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姜冕思忖片刻,问赵宁:“赵兄是怎么想的?”
赵宁言简意赅:“围城。”
姜冕听了了然颔首:“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
现在燕国境内所有的城池都被打下来了,只剩下阳城一个,现在只要把阳城围住。
他们没有供给,不出半年,城内就会因为缺料而发生暴乱,到时他们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攻破阳城。
姜冕:“就是……”
徐凤鸣说:“就是太狠毒了点。”
这招确实有点毒,断水断粮是所有攻城战中的将领常用的手段,但也是最恶毒的一种手段。
断粮,就意味着把人困在城里,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活活饿死。
这种没有希望,每天被绝望和恐惧充斥着,既缓慢,又毫无抵抗之力的死法是最恐怖,也是最残忍的。
人饿极了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那时候的人,大脑完全被饥饿占据,会彻底失去理智,成为一个个只知道被饥饿驱使着进食的动物。
那到时整个阳城势必会成为人间炼狱,城内的百姓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几人一想到这里,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死在战争中,这样活下来的人,起码不用面对那种永无止境的恐惧和绝望。
赵宁沉默良久,说:“还是算了。”
徐凤鸣大概早就料到了赵宁会这么说,笑着侧头看他。
姜冕说:“还是直接攻城吧,这样活下来的人或许还会多些。”
赵宁点头,嗯了一声。
三人商议片刻,约定好大军休整一晚,明日攻城,姜冕就回去了。
姜冕走后,郑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徐凤鸣看了他一眼:“看见了?”
郑琰对着帐外走神:“看见了。”
徐凤鸣:“有什么感想?”
郑琰:“我的殿下还是那么善良。”
徐凤鸣:“……”
赵宁:“……”
郑琰丢了魂一般,失魂落魄地往帐外走。
他漫无目的在四处都是兵,和排列整齐的营帐中四处游荡,荡着荡着,便不由自主荡到了楚军军营的地盘。
郑琰来军营外来来回回溜达了一个时辰,硬是把脚下那巴掌大的土地夯严实了。
两军军营的士兵就这么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看着他走来走去。
郑琰最后还是忍不住,趁着夜色,悄摸着去看姜冕。
“去哪儿?”
谢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郑琰脚步一顿,片刻后,谢潜从黑暗中走出来,注视着郑琰,眼神淡漠:“我如果是你,我不会去找他。”
夜已经深了,虽然有值班巡视的士兵,但大多数人都睡了。
明月中天,月光自天际而下,投在郑琰身上,给他镀了一层清冷的寒霜。
郑琰没吭声,谢潜一双眼睛颇具嘲讽意味:“郑琰,当初要走的时候是你,现在要回来的还是你,你可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啊。
你以为你是谁?想走就走,说来就来?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做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很深情吧?”
“……我就是想看看他。”郑琰嘴唇蠕动着,他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说话的声音很轻,十分没有底气。
“你想看他?看什么?现在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谢潜不无嘲讽道:“再说……你有没有想过他想不想让你看?”
郑琰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半晌没动,谢潜那话虽然难听,但他说的也没错。
既然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别一副故作深情的模样,我不是你的王子殿下,你这样只会让我恶心。”
谢潜那语气越发的鄙夷不屑:“你的仇人解决了吗?
你现在去找他,是想告诉你的仇人你还爱他,让他们有机会用他来报复你?”
郑琰:“……”
谢潜这句话一出,郑琰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彻底消散。
“他还好吗?”
良久,郑琰问。
谢潜:“你今日不是见过了吗?他好不好你不知道?”
郑琰沉默许久,转身走了。
谢潜站在原地看着郑琰远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谢潜又潜进了黑暗里。
这一夜于城内的燕军来说无比漫长,更是无比难熬。
黎明时分,大军集结。
晨光微熹中,阳城外战鼓骤然而起,响彻天际!
战鼓轰鸣声中,姜冕和赵宁分别在阳城的南、北城门外同时发动了攻击。
“攻城!”
赵宁大喝一声。
千万箭矢瞬间飞向阳城上空。
紧接着,启、楚二军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山呼海啸地冲向阳城!
整个阳城喊杀声震耳欲聋!
城内的百姓纷纷哭喊着四处躲避。
这是阳城几百年间第二次被攻城,两次被攻城时间间隔不到两年。
上一次是启、楚二国的大军,这一次还是。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大军是奔着灭国来的。
城墙上的士兵不断往城下射箭,箭雨铺天盖地射向城下,冲向城门的启军,纷纷被射翻在地,如麦浪一般,一茬接着一茬地倒下。
云梯被架上城墙,下面的士兵拼命地往上爬,又不断被城墙上的士兵连着梯子被推下城墙。
“咚——”
“咚——”
攻城车猛地撞上城门,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跟远处轰鸣的战鼓声交相辉映,像巨人的铁锤,一下一下撞击着大地,发出震撼灵魂的巨响。
燕军知道,这一次若是再被攻破了城门,等他们的结果就是亡国。
于是纷纷殊死搏斗,双方陷入僵持状态。
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生力军们拖走同胞尸体,又不断填了上去。
短短半日,已经消耗了近一万兵力,竟然连一个小缺口都没有撕开。
“这样下去不行!”徐凤鸣在战车上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看着启军一波一波地冲上去,又一波一波被抬下来。
心里百感交集,那场面太过血腥,太过惨烈,那死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徐凤鸣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怎么可能不心疼?
他眉头紧蹙,注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燕人知道一旦城破了就是亡国,所以都拼了命,必须得想个什么办法,再这样打下去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没办法。”孟案神色凝重,说:“攻城战大多只能硬打,除非能解除天然地势,要么水攻,要么围城,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
张廷:“燕军的反应太激烈了,照这样打下去,打下阳城,我军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赵宁看了一会儿:“孟案、张廷,你们各带一队人 ,看看能不能找别的地方攻城。”
“是!”两人领命而去。
孟案、张廷走后,赵宁身先士卒,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冲向阳城!
像这种攻城战,又是这种亡国的攻城战。
在没有外部条件加持,只能硬打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将战士的势气激发到极致,然后一鼓作气,一次性将城攻下来。
若是第一口气歇了,那么后面就很难打了。
启军见国君一马当先,以身作侧冲向城门,瞬间被激出无畏的势力,纷纷死战不退,跟随在赵宁身旁不要命地攀上云梯。
这不是徐凤鸣见赵宁第一次领兵打仗,但这一次,他看着赵宁带领着千军万马冲向阳城,他身披甲胄,头戴磐龙冠,脚踏玄色战靴,身披红黑交织的战袍,在烈火和狂风中飞舞,犹如天神降临!
那一身高贵的,与生俱来的,独属于君王的气势分毫毕现!
战鼓声和攻城车撞击城门的声音如天际滚滚闷雷,一轮接着一轮,每一轮都比前一轮更加迫切。
那一刻,天地变色,徐凤鸣仿佛看见了这整个神州千千万万的英魂,化为实质,跟随着赵宁的脚步一起冲进阳城,冲进了那漆黑昏暗的夜。
他就是王!是结束这乱世之争的王!
是解救这整个神州千千万万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王!
也是整个神州,唯一的王!
徐凤鸣怔怔看着赵宁,眸子里映着火光。
“全军出击!”徐凤鸣瞬间抽出纯钧剑,引领着所有启军,排山倒海地冲向阳城。
南门,姜冕也带着兵不要命地往城门口冲。
郑琰隐藏在人群里,时刻留意着姜冕身周,以免他被流箭所伤。
郑琰没想到他的王子殿下平时看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打起仗来这么狠,不要命地往前冲。
郑琰吓得半死,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生怕姜冕受伤。
结果因为战场太混乱,他净忙着保护姜冕,自己被流箭擦伤了。
这场极为惨烈的攻城战足足打了三天,启军和楚军二十万大军,已经消耗了近一半的兵力,可城门还没攻破。
那已经被撞变了形的城门不断颤抖着,却始终苟延残喘地屹立在城门处。
攻城战还在继续,所有人都已是强弩之末,却都在等待着对方势气率先瓦解的那一刻。
双方都没有退路了,所有的大军都投入到了大战当中。
现在不管任何一方率先撤军,都代表着失败。
赵宁满脸是血,铠甲下不断有血水流出,甲胄里面都是血块!
徐凤鸣亦是满脸血污,满身狼狈,他已经战得脱了力,提着纯钧剑的手不住发抖。
“凤鸣,快走!”赵宁大喊道:“这里太危险了!”
徐凤鸣:“这世上哪有国君身先士卒,臣子龟缩于人后的道理?!”
他说罢,猛然看见城墙上一个士兵拉弓对准了赵宁。
徐凤鸣挥手一掷,纯钧剑顷刻间脱手而出,猛然飞向城楼,瞬间贯穿了那士兵的胸膛。
士兵手上弓箭瞬间掉落,应声倒地。
赵宁:“……”
“保护徐大人!”赵宁说罢,再次飞身登上云梯!
攻城车还在坚持不懈撞向城门!
“砰——!”
最后一下,城门终于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