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商人
说服赫斯珀利亚王凯尔萨比说服司景旭要简单——这是司黎艾待在海宫三日后的结论。
王储沃泰维与卞邪有约定,因此在他与司黎艾见面前就试探过凯尔萨的态度。
凯尔萨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与卞邪熟悉起来,他的婚事,只要卞邪喜欢,他会果断支持。
直到卞邪带回来个自由领主国的绅士。
与那位初次见面是在不久前的假面慈善舞会上,那人一袭时髦的戗驳领西服正装,戴着与自己亲儿子耳扣上的坠物相同的袖扣,扎着个狼尾小编,能从面具的眼口瞧见一对精明的狐狸眼。
然后介绍时知道,这绅士竟是位商人!
赫斯珀利亚看待商人的眼光与领主国相似,以至于让凯尔萨一开始以为,自己的儿子被狡猾的商人蒙骗了。
直到他让译员给他翻译了几句二人的私密对话:
“亲爱的,你要怎样才肯娶我?”
“呵,我不娶出轨的。”
“我没有!我冤枉啊!那些都是迫不得已说的假话!”
“假话?那真话呢?”
“……我在床上什么喜好你能不知——唔!”
“我信了,闭嘴。”
“嘿嘿,嫁妆我都带好了,全给你!”
“?”
“商船来不及造,游艇行不?”
……
凯尔萨严肃地命令译员将这段对话烂在肚子里时,心里暗暗着不愧是我儿。
再次见面时,卞邪左手的中指上已经戴上了一枚镶着碧蓝水晶样式的银戒指。
凯尔萨心里默默赞叹,财力雄厚,不错不错。
但那位“儿媳”似乎遭到了我儿追求者的挑战,不然为什么会肿着脸来呢?
(九)男妻
为了让司景旭同意婚约,卞邪亲自去城内待客的贵宾楼与之相谈。
司景旭端坐在茶几前,面上淡如清风,实际上内心诧异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不得不说,这身双排扣深蓝西服穿在这位皇子身上着实合适,大气雅正。
司黎艾发现了叔叔打量的眼光,乐呵呵地讨要着夸奖:“我给他专门定制的,好看不?”
司景旭微笑着瞪了司黎艾一眼,司黎艾闭嘴了。
反观与自己对话的那位皇子,不仅毫无架子,甚至长序分明,彬彬有礼,令他心里头那点关于“男妻”的异样感顿时减少了半分,甚至有多了个儿子也不错的感觉。
他下意识瞥向一旁默默坐着不敢说话实则心里憋着好几种花样的侄子,明显不能理解这位皇子为什么会看上他。
聊着聊着发现,原来这位皇子就是疫城牺政舰长的儿子,卞邪。
“你就是在牺政照顾阿黎的那位?”
“啊,是的。”
司景旭心中那关忽然就过了,觉得把自己侄子卖了,不仅能开拓海外市场,说不定还能顺带将与牺政的紧张关系也处理了,简直赚大发了。
正当卞邪还紧张着该如何说明自己身份变更的时候,司景旭牵住他的手,郑重地来了句:“合作愉快。”
卞邪:“……!”什么意思,答应了?太好了!
司黎艾:“……?”老家伙,意思我是卖的?
只不过约好了,司黎艾婚后不能长居赫斯珀利亚,他需要回西元打理司家的产业,卞邪也同意了。
回到海宫,司黎艾与卞邪闲聊的时候说,是时候给叔叔找个女朋友了。
(十)公子
自由领主国神殿的规则束缚不了在赫斯珀利亚的司黎艾,更不可能束缚身为皇子的卞邪。
传言称长皇子戈拉提亚回归故国后,王一直不为他举办联谊舞会,定下亲事的原因是为偏爱王储,稳定王储的地位。
然而,在长皇子戈拉提亚即将迎娶一位绅士为妻的消息曝光后,传言变有了变更。
“听说那位绅士在殿下流离失所时,帮助且照顾过殿下,二人因此产生情愫,私定终身!”
“天啊,好浪漫,我的肌肉都爬上疙瘩了!”
“之前还传王偏爱王储,也不看看到底是偏爱谁啊?”
“王室皇子不娶大臣家的淑女,只娶心爱的人,戈拉提亚殿下真是好勇气!”
这些话零零散散落进了卞邪居住的海宫,以至于侍从们对待皇子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卞邪一如既往地到点起身,做好热身准备去游泳时就被司黎艾环住了腰身。
柔软而温暖的布料紧贴在后背,令卞邪有那么一瞬生出了不真实感。
自司黎艾落地赫斯珀利亚后就与自己同住,明明每日都会见着,也会接吻至滚烫后入睡,但他偶尔也会怀疑这是否真实,甚至怀疑是否是消散的瘾症又犯了。
他略显得不安地贴上司黎艾的面颊蹭了蹭,在获得了对方的一个吻后,心情终是平复下来。
司黎艾其实也清楚,卞邪并非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坚强。他的爱人心脏柔软,容易怀疑自己,缺乏安全感,以至于每日都要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他,爱他,想跟他睡。
“宝贝,别从走廊跳下去了,危险。”
“我喜欢这样,而且我做好热身运动了,别担心。”
司黎艾迷糊地睁开眼,二话不说就将卞邪抱起带下楼,在卞邪嘟嘴怨怨的表情下给他送进恒温水池——之后他还纳闷,为什么晨间没人伺候他的小宝贝,原来是门外的起居侍从没听到落水声。
“殿下的脚链坏了,去拿些新的。”司黎艾对一旁的译员说完后,译员将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专门为卞邪更衣的侍从。
他见侍从听后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去拿了。
然后他就收到了一排五个同款的纯金脚链——得给阿邪打些好看的样式,他戴着的时候太迷人了。
卞邪回到岸上后,见司黎艾正眉头紧锁,低头看着托盘上的什么东西。他走过去,发现那是他平时常戴的脚链后,脸“腾”一下红了。
卞邪瞥开视线,“我不戴,拿走……”
司黎艾拿起一条,“我给殿下亲自戴上。”
“别闹……!”
“别动。”
周围待命的侍从赶紧低下头,在译员的命令下离开了海宫。
后来侍从们还讨论,他们唤长皇子为殿下,那唤殿下的伴侣该用什么好呢?总不能用妃吧?
译员赶忙翻阅了文献,最终寻到了个正常的词汇。
“自由领主国的贵族们都被唤作爵爷或是公子……依照那位的等级来说,公子是个不错的称呼。”
(十一)归航
即使是娶男妻,凯尔萨也是按照规制下令,择选良日,在王宫为长皇子戈拉提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二人被赐予永久居住永恒海宫的权利,婚礼后,海宫三日未眠,无人打扰。
第四日上午,王储前来问候,当时卞邪连起床游泳的力气都没有了,依旧睡得安稳。
沃泰维同司黎艾聊了些贸易上的合作事宜,希望届时能将草案带给西元行会,保持联系。
“讯蝇确实是个极为实用的发明物,但孤对你说的机械马车更感兴趣。”
“好说,我回西元后给殿下带个两匹……是了,归宁一事,还请殿下吹吹风?”
司景旭在婚礼过后已经跟着西元行会的船离开了,只留下了司黎艾赠予卞邪的那艘游艇。
那艘游艇卞邪开不太习惯,还专门向凯尔萨寻了位水手,等卞邪完全适应了再掌舵。
待沃泰维与司黎艾聊得差不多了,卞邪才更衣匆匆来送,向他致歉。
实际上,沃泰维对此更喜闻乐见。他热情亲和地与卞邪聊了些关于归宁的事宜,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意见后,才离开前往王宫正殿。
然而对于归宁这件事,凯尔萨似是不太愿意的,一连着几天都避着卞邪不见。
司黎艾揶揄:“宝贝,我们不会回不去了吧?”
卞邪扯他的狼尾辫:“别瞎说。”
表面打趣,其实二人对这位王,不,应该说是这位父亲的心思一清二楚。
某日,昆终于拿到了确切的消息。
“亲、亲爱的,”卞邪还是不太适应这么唤司黎艾,但司黎艾希望他多这么唤自己,“打开梳妆台镜子右侧的小柜子,把那个红水晶十字吊坠拿出来。”
司黎艾本是趴在床上捣鼓跃海讯蝇,听后屁颠屁颠地就爬起来,将那吊坠拿了出来。
司黎艾还索要了一个吻,才将那吊坠递给卞邪。
“这到底是什么?”
“回领主国的杀手锏。”
昆一路护送卞邪前往布拉尼米尔宫,来到凯尔萨独处最爱的去处。刚至图书馆门口,一位侍从便迎来:“殿下,王已恭候多时了。”
卞邪被引至书阁内时,凯尔萨依旧在看那本《阿波罗与达芙妮》。他的手摩挲在粗糙的书页上,眉宇间凝重又温柔,像是透过书页看到了什么人。
卞邪缓步走去,落座在凯尔萨的身侧。
“来啦……”
“嗯。”
卞邪这才看清,凯尔萨的指尖原是落在书页上的行行备注上。那上面的字连贯而优雅,想来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只见凯尔萨恋恋不舍地合上书页,将书递给他。
“将它一并带去海拉斯吧。”
他的双眼缠绕着血丝,雾漫上眼眶时抬起了头。
卞邪双手接过那本书,知这是凯尔萨对简最后的告别。他一手将书抱在怀里,一手从长衫内袋里拿出那红宝石十字纹吊坠,放置在凯尔萨依旧张开的掌心间。
凯尔萨诧异地观察着这吊坠的真伪,并很快认出了那吊坠真正的主人。卞邪也告知他,这是简留给他唯一的物品。
“……她为何要将此等物件留下呢?”
“儿臣认为,王父已有答案了。”
“……她不爱我。”
“儿臣与母后有一相似之处。”
卞邪打断了他。
“我们都讨厌自己所爱之人被他人胁迫。”
凯尔萨双眼微怔,定定地瞧着那十字纹上的红宝石,一言不发。
直至将卞邪亲自送回海宫,见到了那宫门前的达芙妮雕像:达芙妮因逃避阿波罗的追求,化作月桂的那一瞬间被记录了下来。
只是那本简留下的故事书,凯尔萨从未敢读完,因此他也不知道那故事是以达芙妮被感动而爱上阿波罗作为结尾的版本。
但他现在知道了。
不久后,属于司黎艾与卞邪的归航,终是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