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石阶在靴底碎裂成齑粉,亚瑟的剑尖抵着湿滑的岩壁向下摸索。腐殖质的腥气里混杂着硫磺的刺鼻,每隔七步,墙缝间便嵌着枚眼球状的萤石,瞳孔部位闪烁着星芒。他的影子在幽光中分裂成三道,其中一道始终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阶梯尽头豁然开阔,地下河的黑水在脚边无声奔涌。河面浮着层油状光膜,倒映出的不是岩顶,而是旋转的星云。亚瑟蹲身触碰水面,涟漪荡开的瞬间,他听见无数细碎的呜咽——那是十年前失踪的矿工们最后的声音。
\"莱恩大人......救......\"
嘶哑的求救声突然被利刃截断。亚瑟猛然抽手,指尖已结满冰晶。河对岸的岩壁上,赫然显现出血色掌印,五指形状与他左手的胎记完全吻合。
黑水突然沸腾。亚瑟后跃的瞬间,三条骨鞭破水而出,鞭梢挂着锈蚀的矿镐。他的剑刃斩断第一根骨鞭时,粘稠的黑色液体喷溅在星盘上,蚀刻出蜿蜒的纹路——正是城堡地下管道的走向。
\"果然连通着祭坛。\"亚瑟的靴跟碾碎第二根骨鞭末端的骷髅头,齿缝间迸出父亲的惯用咒骂。当他斩向第三条骨鞭时,胎记突然刺痛,迫使剑锋偏转三寸。矿镐擦着耳际飞过,在岩壁上撞出耀眼的火花。
火星点燃了空气中的磷粉,整条地下河瞬间被幽绿鬼火笼罩。亚瑟在光焰交织中看见对岸的真相:所谓的岩壁竟是无数具嵌合的尸骸,他们的手掌保持着向前抓挠的姿势,指骨间缠绕着银线——与领主长袍的滚边同源。
尸墙中央浮现出人形凸起。亚瑟的剑鞘重重砸向地面,震起的水珠在星盘照耀下凝结成冰刃。当那张布满晶簇的脸完全挣出尸墙时,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布莱克叔叔?\"
十年前失踪的铁匠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铁砧撞击般的笑声:\"小莱恩,你的斩星式还缺了点火候。\"他的铁锤砸向水面,黑浪凝成十二柄巨剑悬于半空,\"让叔叔教你真正的......\"
破风声来自头顶。亚瑟本能地仰身,铁匠的瞳孔却突然收缩。一柄矿镐贯穿他的太阳穴,握着镐柄的骸骨手腕上,系着褪色的祈福绳——正是布莱克夫人日夜摩挲的那条。
\"快......走......\"骸骨的下颌开合,挤出混着煤渣的嘶吼。尸墙开始崩塌,黑水倒卷成漩涡。亚瑟转身狂奔时,听见背后响起星砂摩擦般的吟唱,那是光明教会的《安魂曲》第三节,专门用于镇压暗星信徒。
通往祭坛的拱门在眼前轰然闭合。亚瑟的剑锋插入门缝的刹那,星盘突然迸发强光。门扉上的荆棘星纹如活物般退缩,露出后面盘根错节的甬道。每根血管状的石管都在搏动,输送着暗红色的光流。
祭坛中央的景象让亚瑟的剑柄几乎脱手。领主悬浮在倒置的星轨仪中,七根银针贯穿要害穴位,针尾连接着城堡的七大塔楼。他的长袍下摆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闪烁的星砂,在地面汇成父亲日记里残缺的预言:
「当守夜人血脉浸透星轨,暗星将自永夜苏醒,彼时......」
\"彼时真正的守夜人才能将其封印。\"领主突然睁开双眼,瞳孔中旋转着微型星云,\"你来得太晚了,小子。\"
亚瑟的剑尖刺入星砂组成的文字,却像捅进粘稠的沥青。领主的笑声震得祭坛簌簌落灰:\"你以为莱恩家凭什么世代镇守此地?每一任骑士长都是最好的祭品。\"
星轨仪开始逆向旋转。亚瑟感觉体内的血液在沸腾,胎记灼烧处浮现出与祭坛相同的符文。他忽然明白母亲日记里\"莱恩带回那个星夜\"的含义——二十年前父亲护送的根本不是粮食,而是被封印的暗星碎片。
\"父亲用自己的血脉做封印......\"亚瑟的剑柄浮现出隐藏的星纹,\"所以你们需要新的容器。\"
领主的身躯逐渐透明:\"聪明。但封印破裂时,暗星会优先吞噬血脉最浓者。\"他的指尖指向亚瑟心口,\"从你踏入密室那刻起,倒计时就开始了。\"
祭坛地面突然塌陷。亚瑟在坠落中挥剑刺入岩壁,火星照亮了岩层中密密麻麻的晶簇。这些黑色晶体内部封存着历代骑士长的遗体,每个人的胎记位置都绽放着星芒蔷薇。
最底层的晶棺里,祖父的右手保持着结印姿势,小指缺失处悬浮着枚袖珍星盘——与亚瑟怀中残缺的那块完美契合。当两块星盘融合的瞬间,整个地脉开始轰鸣,暗红色光流如百川归海般涌入他的胎记。
地面上的城堡传来崩塌的巨响。亚瑟冲出地缝时,看见十二道星芒束穿透云层,在夜空中拼凑成倒悬的冠冕。这是暗星降临的征兆,也是守夜人最后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