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津城。
本该坐镇军中的刘怀忠一身便服带着四人出现在了望东楼。
随行的护卫低声道:“老爷,魏军不知何时攻城,您现在出现在这里,若是被旁人知道,只怕麻烦不小。”
刘怀忠冷哼一声:“我为大乾辛苦几十年,就不能来这里享受享受了?”
下人低头,不再言语。
不多时,店中伙计见着客人,喜出望外:“这位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刘怀忠瞥了一眼:“过路的,随便吃一点,有雅间吗?”
“有,爷请跟我来。”
刘怀忠跟着伙计进了雅间。
伙计寒暄之后赶忙又问:“爷,您想吃些什么?”
“你这有什么好吃的?”
“爷您可算来着了,我们这里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刘怀忠听着伙计报了一通,点头道:“来个小山鸡炖蘑菇,小葱炒鸡蛋,凉拌凫公菜……”
“这些菜有吗?”
伙计目光微不可查一亮,旋即垂首道:“这位爷,您是真正的老饕,这些菜可都得本地师傅才能烧出地道的口味。
菜虽是土菜,价可不便宜。”
刘怀忠摆摆手:“尽管去,不差钱。”
伙计离去后,一人端着茶壶走了进来,只一眼他便惊喜道:“呦,老刘,好久不见,你去了哪儿?”
“老何!”刘怀忠面露笑意,“去了一趟南方。”
“呦,南方怎么样,是不是比咱们这儿暖和,娘儿们是不是也更水灵?”
“坐下聊,跟你好好说说。”刘怀忠吩咐护卫,“你们去门外等着,我跟老朋友喝两杯。”
“是。”
待护卫离开。
刘怀忠这才低声道:“我接到消息,浦津收复后,陛下想要趁势收回浦津渡口,赶走魏军。
已派禁军副统领史纲率三万人向北,欲与河北的戍边军汇合,从孟津渡口渡河,南袭平阳。”
何掌柜点头,“这消息跟我们得到的消息一致,看来是真的了。
你打算怎么办?”
“按照此前我与公孙行的计划,魏军放我夺平阳,届时我会让王林或者胡禄守护渡口,魏军可依昔年计策,于半道袭杀。
东城空虚,你们顺势取东城、浦津。
届时两国交涉,无非是重新换回城池……”
何掌柜目光幽幽,怪笑道:“如此等若你白得了一场名声。”
刘怀忠摇头:“可大乾也会为此损失数万兵力,若无后续兵力补充,魏国再有胁迫,则大乾掣肘更甚。”
何掌柜点头:“好,我即刻差人放出消息,若是东边来了消息,我再联系你!”
“好!”
与此同时,就在望东楼的另一处雅间内。
一身商贾打扮的顾春来正跟陶红、张成、李二等人一起吃菜喝酒。
李二眼睛时刻盯着门口,压低声音道:“顾二哥,掌柜的进了姓刘的雅间,声音变小,不知嘀咕些什么,指定有问题!
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顾春来也低声回道:“不可,现在出现只能是打草惊蛇,等他们都现原形了再动手!”
李二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亲自盯着,看这一网能捞多大的鱼。”
顾春来笑道:“放心吧,府上来信说了,放长线,钓大鱼!”
顿了顿他又道,“且大公子说了,就算是浦津失守,也有他兜底。
天,塌不下来!”
李二闻言目光一凛。
他是许家放在外面的谍子,常年游走在河西一带,对长安之事并不了解。
但他作为昔年追随许定山的“老人”,自然知道顾春来的为人跟秉性。
要知道,他顾春来可是敢直言“陛下做将军差些意思”的人!
除了许定山,他何曾服过第二人?
李二忍不住问道:“顾二哥,大公子如今真能独当一面了?他究竟做了什么,能得你如此推崇?”
顾春来呵呵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只与你们说一件事,廉亲王一党被除,是大公子亲自操刀。”
“嘶——”
李二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难以置信。
连老国公都无法奈何的廉亲王萧荣,居然是大公子许良除掉的?
原本让许氏一党的“老人”失望透顶的许良竟有这种翻云覆雨的本事?
那他先前斑斑劣迹算什么,藏拙?
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一旁陶红。
他作为许家“老人”,从未见过陶红,确定她不是许家的人。
可他此行平阳的目的却与陶红直接相关,甚至顾春来毫不避讳在她面前提起这种秘辛,说明什么?
顾春来低笑道:“她原本是魏行培养的谍子,如今是……大公子的人。”
李二不由一愣,大公子的……人?
除掉廉亲王,让魏国谍子死心塌地跟着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陶红在听到顾春来说到“大公子的人”时,不由面上一阵羞红。
这一幕恰被人老成精的李二瞥见,顿时恍然,可心底却更为惊疑:大公子竟是……睡服她的!
天赋异禀?
再看一旁始终云淡风轻的张成,分明对此事并不意外。
不止如此,张成又说了一句:“先前在东城,胡胖子守城时的种种……也是大公子教的!”
“嘶——”
李二一阵头皮发麻。
他现在猛然觉得,大公子强得可怕!
……
浦津渡口,魏军大营。
镇西将军王景与左起、魏行端坐马背,看向西面。
王景沉声道:“左将军,魏侯爷,此战我大魏举十数万大军,就为了成全那刘怀忠的名声,是否太儿戏了?”
左起眉头紧锁,没有答话。
一旁的魏行一手攥着马缰绳,一手撑着马背,像是被硌到某处。
他先是扭了扭胯,下意识伸了兰花指,又赶忙收回,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王将军可知这一来一回大乾要死多少将士?”
王景摇头:“你们的打算我知道,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消磨大乾兵力,为日后吞并大乾做准备。
既是如此,何如现在就占领河西之地,并以此为据,击溃大乾?”
魏行哑然失笑:“王将军,你是沙场名将,于沙场之外却不甚通达啊。
我且问你,先前没有河西防卫图时,许良一乳臭未干的小子弄出什么换国计都让我大魏束手无策,他可曾动用一兵一卒?”
“还有削刘怀忠兵权这件事,不管是谁出的计策,你事先可曾听到过一点风声?”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
王静皱眉沉吟,半晌后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同意刘怀忠的说法?”
魏行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左起,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温柔,“我的看法跟左兄的是一样的。”
左起微微皱眉,压下心底那一抹不舒服,点了点头,“虚名而已,送给他又何妨。
真到了杀他的时候,杀之如杀犬耳!”
王景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让出平阳,再退到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