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岳州府衙。
李从嘉正在处理政务,看着秋收的情况和税赋缴纳。
整个岳州、潭州两地, 铁匠工坊和木匠工坊,已经全力开动, 节度使地方工曹的任务,按要求生产长枪、箭弩和铠甲,各种兵器。
同时卢郢已经到达汴梁城,着手开始救援孙忌的事情,进展不乐观,连同孙忌被关押的南唐使团足有两百人,看守严密,特别是孙忌作为皇帝柴荣最为重视的囚犯,被严格监管着。
莴彦站在堂前,呈报了朝廷的公文,召李从嘉进京面圣,他这个皇子一走两年,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朝廷了。
与此同时,莴彦又递给了李从嘉一封私信,正是周娥皇的大哥派人送过来的。
周锡嘉在南唐朝廷中任职为刑部侍郎,依靠父亲周宗这棵大树,在官场上混的也是如鱼得水。
他信中写着,周老爷子,进入秋季后,经常犯病,而今年事已高,这几日已经下不了床。
这老岳父已经七十余岁,在这个年代绝对高寿了,李从嘉依稀记得周宗也是在这两年去世的。
他急忙吩咐旁边是侍卫道:“快把这个信,送给王妃看一下,让她做好准备,返回江宁城。”
李从嘉又吩咐道:“召集赵普、李雄、张泌、朱元、潘佑、董蒨各位大人来府中议事。”
他心中也有预感此次回京,面临很多问题,处理不好,就会遭大麻烦。
李璟突然召他回京,肯定是受到了冯延巳等人的劝谏,有可能以明年大战为借口,嘱咐自己如何出兵配合,还有可能给自己派遣朝廷官吏,插入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半个时辰后,诸位臣子都被召入府衙中。
李从嘉将诏书之事,向众人讲了一番。
董蒨率先开口道:“依微臣之见,殿下此番回京,当以谦逊之态应对。冯延巳、宋齐丘等人若是要构陷殿下,但殿下身为皇子,只要谨守本分,他们也难以寻到合适的借口。”
李雄捋了捋胡须,沉声道:“董大人所言不错!”
“不过,主公也不能完全示弱。关于明年大战的出兵配合之事,殿下可提前做好谋划。挑选精锐部队,同时向陛下表明自己积极备战的态度,这样既能彰显殿下的忠诚,又能打消那些人的疑虑。”
张泌则思索着说:“微臣觉得,在父皇派遣朝廷官吏之事上,殿下不妨顺水推舟!”
“可以主动提出愿意接纳几位朝廷官员,但要强调这些官员需听从殿下统一调度,如此一来,既显得殿下宽宏大量,又能将那些可能插入殿下势力范围的人掌控在一定的范围内。”
潘佑性子耿直,他激动地说道:“诸位大人的想法都太过保守了!”
“依臣看,咱们应该先发制人。殿下可以趁着议事的机会,直接揭露冯延巳等人的阴谋,列举他们往日种种不当之处,让父皇明辨是非。”
张泌摇头道:“朱大人,此举太过冒险。冯延巳等人在朝中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若无确凿证据,反而会令殿下陷入被动局面。”
李从嘉听着这些幕僚臣子的意见,知道他们是本就江宁人。
颇为痛恨这五鬼误国,在没有和这些权臣有关系的情况下,背后也是总骂着朝廷里这些宰相。
赵普最后缓缓说道:“主公,综合各位大人的意见,臣认为殿下应当采取一种折中的策略。对父皇保持足够的尊敬和忠诚,对于冯延巳、宋齐丘等人,则暗中搜集他们的过失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当务之急,咱们还是要巩固自身实力,在陛下认可的前提下扩充军力,提高经济实力,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更好地应对各种挑战。”
众人又讨论了一会,李从嘉也知道,现在若是直接与他们爆发矛盾,依照李璟皇帝和稀泥的状态,很难做出什么决断改变。
李景达立下如此功勋,在江淮大战前线成了最后一支南唐大军,也没有动摇这几个人在皇帝心中地位。
还有那个野路子将军刘彦贞,葬送三万江宁老卒,冯延鲁还丢了东都扬州,皇帝李璟也没有处置宋齐丘、冯延巳等人。
与他们撕破脸皮确实无意义。
李从嘉听完众人的建议,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他点头道:“诸位大人所言极是,折中策略行事。搜集证据,他们若是发难,我也让他们难受!”
“诸位在这期间,守好这二十余州百姓,按照之前分工,文事赵大人和董大人共同商议,军事李雄将军和朱元将军共同商议。”
“遵命!”
众人闻言齐声叩拜,领命离去。
随后李从嘉回到后堂中,周娥皇得到信件,也是心急如焚,如今自己也是两年多没见到父亲,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夫君李从嘉定居在湖南一带,她也没机会回去,而今突然闻闻父亲病重,担忧不已。
“娥皇,咱们收拾妥当后,今日就准备折返江宁,有快船估计十余日就能返回。”
周娥皇听他这么说,心中稍安稳,面色有些焦急说道。
“夫君,我父亲如今年事已高,就怕有什么闪失。我哥哥知道我常年在外,若是寻常病情,不会这么告知我的。”
丫环婆子,拿些衣物行李,当天就准备好了一切。
李从嘉带着周娥皇从岳州出发到江宁城,随行两艘大船,约有百人,趁着夜色出发,赶往江宁城。
船队沿着湘江一路北上,进入长江后折向东行。十月中旬的夜晚,江风已带着几分寒意。
一路沿江而行,行船十余日。
两岸山脉朦胧在薄雾之中,偶有夜鸟惊飞,扑棱棱地消失在黑暗里。
而今南平已经归属李从嘉,从长江而去,行船速度快了很多,路过鄂州,到达池州,也算是靠近了江宁府地界。
李从嘉与周娥皇立于船头,望着这熟悉又略显萧瑟的景象,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两岸的景色渐渐变得冷清。
曾经繁华的小镇如今门户紧闭,不少房屋已经破败不堪。
田地里杂草丛生,偶尔能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在拾捡遗落的稻穗。
周娥皇曾往返于这长江之上,而今看着这些场景,眼中泪光闪烁,轻声对李从嘉说道:“夫君,这都是战争之祸啊。”
临近江宁城的时候,天色微明。
薄雾笼罩下的江宁,城墙斑驳,渡口处聚集着许多难民,他们或坐或躺,有些人甚至衣不蔽体。街市上也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仅剩几家还在勉强营业,但也是顾客寥寥。
李从嘉皱着眉头,低声叹息道:“看来这一战,对我们南唐的伤害远超想象。若不能尽快恢复民生,后果堪忧。”
周娥皇握了握他的手,默默无言,只觉得心头更加焦急,不仅担忧父亲的病情,也为国家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