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涛被萧烬盯得直冒冷汗,他说的这话半真半假,城中百姓害怕流民入城是真,可最主要的还是他自己私心作祟。
如今的江州大部分府城都受到了剑河决堤的影响,玉宁府离剑河不远,没受到波及已是万幸。家中早就来信告诉他已经在朝中开始运作了,江州那么多府城受灾,玉宁府却是安然无恙,届时可以此为功绩向盛安帝表功,说不定他的官职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就连家族也能趁此机会在盛安帝面前露露脸。
为了能让玉宁府继续保持现状,赵明涛自然不肯放灾民进城,一来担心那些灾民入城后不守规矩,到时造成骚乱;二来这么多人进城,哪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本来江州受灾,今年的粮食产量大大减少,粮价飞涨,玉宁府的百姓都要吃不上饭了,哪有多余的给其他人?
萧烬不冷不热道:“这样说来,赵大人倒是挺为玉宁府百姓着想。但城外的那些都是江州百姓,赵大人就算为了城内的百姓不放他们入城,也该在城外施粥救助才是,怎么孤却没看见城外有人施粥呢?”
赵明涛不知该怎么回答,府衙粮仓里的那些粮食,那都是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都给那些灾民吃了怎么行?而且这段时日粮价越涨越高,粮仓里有一半的粮食都被他高价卖出去了,卖粮的银子都还在他房里呢。
“殿下恕罪,不是微臣不愿施粥,只是玉宁府粮仓内也没有多少存粮了,如今好多个府城都被淹了,粮食运输太过困难,玉宁府内的百姓都快没有吃的了,臣已经拿出粮仓内一半的粮食救助城内的百姓,城外的灾民数量太多,若是将粮仓内的粮食都拿出去施粥,届时玉宁府内的百姓又该如何呢?微臣身为玉宁府的父母官,私心里自然要先考虑玉宁府的城内的百姓。微臣自知对不住城外那些灾民,还请殿下责罚。”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好似是真的为了玉宁府的百姓才不管城外的灾民一样。
萧烬却没有这么好糊弄,江州遭遇这样的灾祸,官府不开仓放粮,反而任由灾民自生自灭,同为江州百姓,如何能厚此薄彼?
赵明涛的话真实性有待考察,萧烬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赵大人,此次剑河决堤,长平府受灾最为严重,暴雨不停,积聚的洪水无法排出去,百姓们已经要撑不下去了。孤此次前来是要通知你,孤已经决定炸毁玉宁府的堤坝,经玉宁府将剑河之水引入汉河。你既是玉宁府的父母官,便由你来通知玉宁府的百姓撤离。”
赵明涛闻言大惊失色,失声道:“这怎么可以!”
萧烬看向他道:“怎么?赵大人对孤的决定有异议?”
赵明涛自知失言,连忙道:“微臣怎敢质疑殿下的决定,只是玉宁府的百姓祖祖辈辈都扎根于此,要说服他们搬离谈何容易?微臣是怕辜负殿下的期望。”
这时谢瑄开口道:“还未通知玉宁府的百姓,赵大人如何知道他们不愿?江州遭此大灾,江州百姓更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殿下让玉宁府的百姓搬离,自然会好生安置他们,给予补偿。为了受灾对数十万百姓,此法不可不为,赵大人也不用担心,此事不是交由你一人去办,我与殿下都会从旁协助你。”
赵明涛看向谢瑄有些疑惑道:“这位公子是?”他比谢瑄大了整整十五岁,谢瑄在京城崭露头角时他已经离京来了玉宁府了,因此并不知道谢瑄的身份。
谢瑄道:“在下谢瑄,现任工部侍郎。”
姓谢?赵明涛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就是在京城引发好几次大动静的谢氏嫡次子,连忙道:“下官眼拙,竟没能认出大人,还望大人勿怪。”
谢瑄道:“不妨事,赵大人任玉宁府知府多年,想来在玉宁府百姓心中颇有威望,此事就要麻烦赵大人了,最好能够让玉宁府百姓在五日之内全部搬离。”
赵明涛还指望着靠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升官呢,结果萧烬一来直接把他的期望打破了,偏偏他还敢怒不敢言,这位太子殿下据说可是杀人不眨眼,他可不想在这丢掉小命。
但谢瑄所说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玉宁府可是有七万多人,想要让这么多人都搬走哪有那么容易?
赵明涛为难道:“这五日时间是不是太紧了些,不知能否再宽限些时日?”
谢瑄拒绝道:“我与殿下能等,可江州的数十万百姓等不起,无论如何,五日后炸堤泄洪是一定的。”
萧烬没说话,显然是赞同谢瑄的说法。
赵明涛无语凝噎,眼前人他谁也惹不起,他也真是倒了霉了,偏偏遇上这事。
“那撤离的百姓要安置在何处呢?每户的补偿又是多少?还请殿下告知。”
萧烬道:“此事孤已有安排,你立刻召集全城百姓告知撤离之事,其他事孤自会为他们解惑。”
赵明涛咽下心中的疑问,出门办事了。
不出所料,玉宁府的百姓对搬离玉宁府这件事十分抵触,对于他们来说玉宁府就是他们的根,更何况玉宁府并未受到剑河决堤的影响,他们的生活还跟以前一样,好端端的凭什么要他们搬?
赵明涛搬出萧烬的名头,告诉他们太子殿下决定炸毁堤坝将剑河之水引入汉河,以解决水患带来的威胁。
百姓们闻言闹得更激烈了,纵然有小部分人觉得这是为了救受灾的百姓,心里有所动摇,但大部分百姓并没有这样长远的眼光和宽大的肚量。
离开玉宁府,那就意味着他们要放弃在玉宁府的一切,房子、铺子还有田地,那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没有这些他们离开后怎么活下去?
赵明涛焦头烂额,实在没耐心跟群情激愤的百姓讲道理,他自己心里也不愿意搬,巴不得这些人再闹大一点,好让萧烬能打消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