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冬和王志的快速回返,令絮儿感到很是奇怪。
“你们怎么回来了?”
王志一脸得逞,跟捡了钱一样高兴。
“我呢,本意是要与薛小东家讨价还价的,那瓦毕竟有咱们军头一份责任。
可是吧,老管家防贼一样不让我和老唐靠近。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唐越冬揣起袖子,走上这么一个来回,寒意打透衣裳不说,薛家仆人没给他们留多余的炭,屋子也是冷的。
吸溜一下鼻涕,唐越冬问起絮儿:
“村里柴火够不够?今年有没有烧炭?”
“木柴该是足够用的,毕竟还吃着大锅饭呢。我和孟大哥出门时村里还没烧炭,不过罗锅爷爷以前教过,忘山叔会带着大家准备的。”
絮儿双手夹进胳肢窝,身上盖了被子多少好过一点。
被她提起的陈忘山,又被自家悍妇给揍了一顿。女子房间那边多了个柔弱孩子,原本不愁吃穿的顾云,觉得今冬难熬极了。
干冷无雪的天里,催着自家男人烧炭。各样齐备,步骤无错,等到了时候翻开一看,所有人傻眼了——同时开的四个坑,凑不出一筐好炭。
陈忘山挨个的坑蹲过一遍,与胡光老丁他们指指点点,丢脸,丢大脸!这咋能全都废了呢?
顾云骂了几句,转头又去忙活别的。
村里杂七杂八的主粮凑在一起够吃,薯蓣豆口感软甜,被大家当作干粮和零嘴。更多时候是一根木签串十来个,围着火堆烤熟了吃。
絮儿和孟长义都不在,拼凑的村子渐渐显露出各种摩擦与弊端。毕竟人多事杂,每个人脾气属性各不相同,有吃有喝闲来无事的寒冬,有打架鼻青脸肿的,有互相甩脸子骂祖宗的,还有磨刀想要杀牛宰羊的……
胡光学自家娘子装耳聋,整日就是码地基盖房子那些事。
老丁默默带上农具去南梁躲清净,会种田那几个汉子自然混在一起。
张大嘴偏心庆七他们几个,为此与刘奔闹的很不愉快。
耿秋早出晚归忙活着他的栈道,巧织赶不动倔羊,把主意打到了牛身上。
小枣那丫头看热闹不嫌事大,哪里有纠纷就往哪扎。
钱有几乎每天跟金细细黏在一块,柴没打回来多少,村里自然又开始背后说他们难听话。
想开的金元面子挂不住,跟钱有吵得脸红脖子粗。
尹朝朋经常躲在石窖地下那层,喝不到酒浑身难受,他非说那里头有一股酒味,香得直迷糊。
留在村里的反正半斤八两,你管不着我,我也请不动你,乱了一阵后达到一种奇怪的平衡。
反正日子要过,等那俩做主的回来啊,差不多都要挨骂。想清楚互相成为垫背的,这些人也就得过且过去吧。
孟长义把自己那些兄弟想得挺好,絮儿忘了一点:饱暖思淫欲。
关屯只是眼前粮食够吃而已,就已经有各种矛盾显露。事有两面性,只看怎么用手腕将这些捋顺罢了。
陈忘山带人尝试几次,每次从准备到结束都要个七八天,耽误到最后索性自欺欺人,烧出来的炭能用就行。
巧织总是对着村里的牲口和物件嘀咕,她只想心无杂念做吃的,絮儿可快些回家吧,再不回来啊,村子就要散了。
孟长义几人在薛宅白蹭一顿早饭,薛良答应他们有空去打听打听这个云九,絮儿几人要给村子里置办些要紧东西。
薛良现在拥有近千亩田产,不过早饭也就是不稠不稀的小米粥,配上几块黑面饼子。一小碟子盐水煮黄豆,味道比不上巧织做得好吃呢。
王志对他不要腌菜这事儿耿耿于怀,一遍吸溜吸溜喝粥,一边阴阳怪气。
薛良自小家穷,若不是被薛贵信选中,他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不一定有。吃喝上更是节俭惯了,能吃饱绝对不挑口。
王志唱了会儿独角戏,自己觉得没没趣,吃完后先去大门外等着军头几人。
不想这边刚放下碗筷,门房来报云九又来了。
薛良下意识去看孟长义,想不明白他这算什么打法?
絮儿一双手在桌下虚握着,自从孟大哥他们猜测云九身份后,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波动的。是啊,就像他们说的,万一呢?
不过得是经历什么事,才能让一个人连真名实姓都抛去呢?
絮儿既希望云九真的与消失的哥哥有点关系,又希望他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将矛盾尽数掩藏,絮儿跟他们一起去见了云九。
云九这次带来的人不少,一人捧着个敞开口的红木雕花匣子。匣子里的东西,普通百姓轻易不得见。
孟长义或许见过军中高官战利品丰盛,其他几人俱是目瞪口呆。
珍珠玛瑙、金银珠玉、翡翠美人儿……嗯??美人?!
絮儿眉头微蹙,直觉上就不喜云九这个人。
“贤弟,昨日不欢而散,愚兄特地备足了礼,带着诚意而来。不妨煮茶详谈?”
薛良脸色红了又青,青里带白,一双眼像要喷出火似的。
“你这人听不懂人话不成?就是来八百次,带千种礼,我说了不卖田就是不卖田,管家,送客!”
云九笑意不达眼底,隐晦扫了下孟长义。
王志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双手揣进袖子里,再配上他歪带的皮帽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看看云九带来的人,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那才像个兵。
孟长义和唐越冬看向云九时,视线锐利探究。加上昨日交手不相上下,种种迹象表明云九与军中有关。
“这位云兄,强买强卖总归不是君子所为。”
云九挑挑眉,维持着得体的笑与孟长义道:
“这位仁兄……看着比我年长些呢。再说,我与薛家的事,外人不好指手画脚吧?”
孟长义不知道想到了哪儿,扭头认真问絮儿:
“我有那么老么?他讽刺我!”
絮儿心里无奈自语:您倒是换个时候较真儿呢?
“我说对面这位大侄子,清早不请自来,怎么?来薛家充当打鸣的公鸡啊?”
薛良性子敦厚,即便生气,说话也要维持基本的客气,自从来了松县,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粗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