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今夜睡得很晚，拟定完教学章程后，又复盘了两局天榜玩家破纪录时留存下来的狼人杀对决录像，洗漱完躺到床上，挂钟指向凌晨5点。
梦里依旧是老样子，洪水，游人，遇难，狂风骤雨，山洪席卷。
不过这次，他通篇都以第三视角观看，梦境结束前，方圆出现在灾变附近的小镇上。
此时，方家。
“求求你，放过…我吧，错了，真错了，”女人披头散发被绑在衣柜的把手上，浑身布满淤青血痕。
地上的水渍分不清是尿液还是打翻的凉水。
她的声音已然嘶哑，浑身颤抖不止，任由包裹着湿毛巾的拳头接连砸下，毫无反抗余力。
原因只是白天打扫卫生，开窗户散味，入睡前忘关卧室窗户，男人便对她实施了长达六小时的殴打凌虐。
她的儿子，怀胎十月，从她胯下诞出的生命，连敲门过问的勇气都没有，如今正躲在隔壁卧室瑟瑟发抖。
他亲耳倾听她的求饶，哀嚎，撕心裂肺……
过程中甚至兴奋，戴上耳机奖励自己一发，与她的父亲一同啃食她的苦难。
期间，方正华换了不止一种武器，钢尺，皮带，菜刀，手头能摸到的东西，通通变成凌虐她的刑具。
年迈的父母，常年粉饰太平的亲戚，熟人，以家庭矛盾调解无果的执法官。
无一是她的倚靠。
她没有力气喊了，只哭着不停瑟缩，惨白的嘴唇血色尽失，疼痛的脊椎连支撑的力道都没有。
方正华越看越来气，别人家的老婆光鲜亮丽，懂得如何服侍，取悦自家男人，他呢？
这是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老子今天不好好让你长顿记性，你这辈子都活不明白，不要个批脸，贱骨头！”
他提起菜刀，再一次用刀背砸向她的额头。
殷红顺着鬓角淌下，女人条件反射般打颤叫痛，发出的声音微弱如蚊呓。
眼看着下一击就要在眼前放大，落入瞳孔深处，她恍惚间快要睡过去。
此刻，爆裂的砸门声骤然响彻凌晨，她的眸光染上些许期盼。
是她的儿子！
一定是小宇来救她了。
委屈，庆幸，苦涩，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她竟再一次放声大哭出来。
似要用干全身力气。
“老贼，去死吧！”房门砰的弹开，方圆提着一柄重锤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鲜红的衣裙此时化作燃烧的火焰，在空中猎猎翻飞，纤弱的四肢终于化作钢铁，承载积压的意志。
方正华被吓了一大跳，仓惶躲开锤心，狼狈跌倒在地，冰凉沁入裤底，他狠狠瞪了半死不活的女人一眼。
“妈！”方圆看清母亲模样，心底愈发愤恨，双手抡起大锤再次砸去。
“小畜生，反了天了，”方正华还想摆一摆父亲的威严，然而惊惶之下的叫嚣，丝毫没有威慑力。
“反你爹！去死！”
大锤抡空，地板被砸的四分五裂，碎渣猛地溅了方正华一脸。
正是这携带十数年怒火的一击，让他的理智逐渐回笼。
“小圆，我是你爸！长幼有序，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老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虽还是扯着一副破锣嗓子嚎叫，说出来的话却多了几分服软意味。
“小圆，不能……不能…这样，快把锤子放下，”女人吃力劝阻，几乎每个词汇间隙都得停顿半秒，亦或是张着嘴巴大喘气。
“妈，别怕，我在呢，这狗日的动不了你！”方圆自傲扬起下巴，转头看方正华时，又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你知道吗？从你打我妈的那刻起，我的亲属关系里，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这些年委曲求全叫你一句爸，单纯因为你是我妈的丈夫，你沾光了！臭狗屎！”
“畜生！”方正华下意识撑地起身，高举手掌，想要扇她一耳刮子。
“整不了你！”方圆不守反攻，用力提起大锤砸向他的腰部，“姑奶奶今天跟你不死不休！你这坨臭！狗！屎！”
虽说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但看到方正华佝偻身躯正中痛点的模样，方圆心底畅快非常。
比中彩票还要畅快。
不，比突然有个男人蹦出来给她花五百万还畅快。
“姐，你回来了，”方宇扶着门框探进脑袋，在看清卧室中的情形后，眸中的欣喜瞬间褪去，转为震惊。
“家里这是……”
“好意思问？”方圆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是一脚，“你在家里是个死人吗？听见这么大动静，不知道出来看看？”
“我……”方宇支吾着，心虚瞥了她一眼，“没听见。”
“耳朵聋了？”方圆快步走到方宇跟前，狠狠拧上他的耳朵，凑近吼道，“现在怎么不聋？知道我回来了，要钱的时候就不聋！”
“啊！姐！疼，”方宇苦着脸往后躲。
“我告诉你，上次诬陷林祁是我帮你的最后一次，以后爱几把干嘛干嘛，我不是你姐，你也不是我弟！”
“臭傻鸟，跟你爹凑合着穷活吧，我带妈走，走的远远的，让你这孬种一辈子吸不上我的血。”
方圆捋了把头发，叉着腰愤愤怒怼。
“你休想带着你妈跑，老子跟她有结婚证，这辈子你们娘俩别想翻天！”
方正华看到赔钱货对着宝贝儿子如此作为，抬头指着她鼻子大骂。
“呦呵！真把自己当皇帝了，”方圆不屑瞥了他一眼，故作得意道，“报警抓你这个傻鸟，你们卧室有我悄悄藏的监控，怎么样？没想到吧？”
“证据确凿，气死你！”
“故意伤害罪，给你这坨臭狗屎判刑！”
“小圆，一家人别闹成这样，是妈对不起你，都怪妈，”方圆母亲这会儿缓过来一部分劲，怯懦掉着眼泪。
“妈，你真的想过这样的生活吗？你真的不恨他吗？”
方圆莫名失了气势，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最讨厌，也最恨铁不成钢哪点吗？”
“你爱我，可你不爱你自己，次次忍让，让他肆无忌惮欺负你。”
“我偏偏看不得你受委屈，你每次劝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时候，真的要把我逼疯了，妈妈！”
她说着，眼泪便不争气落了下来，瘪嘴哭的像个小孩。
“我求求你，看在我是你女儿的份上，离开他！”
“这么多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梦里全是他拖着你的头发，打你的模样。”
“外面的男人对我发火，我下意识就会害怕……”
她深呼吸几口，倔强拭去眼泪，“可我今天不怕了，我终于敢直面心底的恐惧，我觉得我很勇敢，妈妈！”
“跟我走好不好，否则……”
“否则你再也看不到我，我真的会死……”
女人怔愣片刻，良久，失神点了点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