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殿下发问,叶杰只好将事情经过从头讲述。
他缓缓开口,语调低沉,一字一句都透着一丝无奈与惶恐。
叶杰发觉每说一句话,面前殿下的脸色就越加阴郁。
那冷峻的神情让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咬紧牙关把所有详情交代清楚,期间头垂得越来越低,不敢正视殿下。
他的目光停留在地面的砖缝上,只觉得额头冒汗,心跳加速,全身僵硬如同冰块一般。
心中暗自骂自己没用,毕竟犯错之人并不是他,为何还要害怕?
但这份自我指责却无法减轻他心中的恐惧,反而使他在殿下面前显得愈发局促不安。
然而,叶杰依然无法抬头望向殿下。
他深知,殿下这一年中在朝政上的手段果敢而残酷,手段极为狠辣。
如果先皇当年为王时也有此般铁腕手段,天下恐怕早已易主。
“那个男人在何处?”
黎夜语气冰冷,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听得人心里一颤。
“现在牢狱之中。”
叶杰低声回答,话音未落,便感觉自己背脊一阵发凉。
“带我去看看。”
黎夜的话语简洁有力,不容置疑。
……
凌秀才倚靠在牢房潮湿冰冷的墙壁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面对前来探监的王和致,口中满是咒骂之声。
他的脸上满是愤恨,眼中闪着不甘。
好几两白银付之东流,他自己也被关进了监狱!
那天官兵前来抓人时,他正坐在家中享用晚餐呢!
想起当时那一幕,他心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凌秀才的家庭出自普通农民背景,家里六个兄弟之中,唯有他算是最有前途的一位。
他从小就被家人寄予厚望,希望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虽多年未考取功名,但自成为秀才之后,在村里也是相当受人尊敬的人物。
村民们对他的尊重和期望,让他感到肩上有一份沉重的责任。
为了能够前往均州进修学习,是整个村庄合力资助的结果。
村民们辛苦劳作,省吃俭用,只为供他一个出息的机会。
如今,一切的努力似乎都要化为泡影,凌秀才的心中充满了愧疚与痛悔。
当时被抓的情景被众多乡亲所见,即便日后获得释放,他的名声也早已受损。
那些乡邻们看着他被抓走的时候,脸上带着同情与鄙夷交织的表情,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场景深深地刺痛了凌秀才的心,即使有一天重新获得了自由,他也明白,在村民眼中再也找不回往日的地位与尊严。
对凌秀才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个人名誉。
尽管平时总是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外炫耀着自己虚伪的成绩,其实内在并无多少真才实学;而且习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在圈内也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但是,不管事实如何,凌秀才始终不能接受任何人对自己声誉的质疑和贬低。
对他来说,维持住一个好形象比什么都重要。
即便他本人其实并无多少真材实料,并且习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虚荣和面子的追求。
在别人面前展现出来的都是精心构建起来的形象,仿佛每一句赞美之词都成了滋养其内心膨胀虚荣心的最佳土壤。
这种强烈的自我满足感使得凌秀才无论如何都要将所谓的荣誉维护到底。
他当初之所以追求栖月,完全是因为其美丽容貌;若这次考试再次落榜,至少娶个漂亮媳妇回村还能挽回一些颜面。
毕竟,无论考场上有多失败,在村民心目中有一个漂亮的妻子总能让人多几分羡慕的目光,这也算是一种弥补吧。
想到这些,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强烈而又苦涩的不甘。
极其不甘!
这种挫败感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上,几乎令他窒息。
不仅因为失去自由的现状让他倍感屈辱,更因为空有美好憧憬却最终落空而倍感痛苦。
此刻,所有的委屈、不甘全部转化为愤怒和绝望涌动在心头。
诅咒完王和致之后,他接着咒骂起了栖月。
“真是无耻的妇人,不知道与哪位野男人生的私生子,”凌秀才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女人,不仅让我帮她隐瞒此事未遂,甚至还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灾祸!”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恨,语气里满是难以平复的情绪,“现在好了,我这一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别在这里絮叨了!”
牢头突然走了过来,烦躁地吼道:“待会儿审问你时,有什么冤屈就直接跟大人讲清楚,但你现在最好闭上嘴,不要再打扰这里的安宁。”
言语间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再出声我就撕烂你的嘴!”
伴随着这威胁的话语,牢头还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向旁边的一排铁栅栏狠狠砸去,只见木屑飞溅开来,整个监房内顿时充斥起一阵尘土味。
看到这种情况,凌秀才本能地身体微颤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虽然嘴上没有再说些什么挑衅的话,但他心中依旧沸腾着不公之感,怒火仿佛要将整个人吞噬般燃烧不已。
等他面见大人的时候,一定要洗刷自己的冤屈!
这个信念此刻就像一根最后的稻草般支撑着凌秀才快要崩溃的灵魂。
坐在冰冷阴暗的地面上,开始在脑中一遍遍模拟即将到来审讯过程,思考着如何才能说服对方相信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受害者,而不是那个背负罪名的囚犯。
最好的策略就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裴娘子和王和致,毕竟他们才是最终的受益者。
这样既能减轻自己的罪责,又能保护自己不被牵连得太深。
他自己不过是个中间人,顶多拿了三两银子,能有什么大罪呢?
这点小利根本不值一提。
这么想着,凌秀才稍微感到一丝安心。
“快点,轮到你上堂了。”
老狱卒走过来,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催促,随后给凌秀才戴上了沉重的枷锁,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接着将他往前推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与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