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老人家忍一忍,王大夫生了,等你好了,多少好吃的等着你,你为何一定要现在闹。人没了,再多好吃的也没用。到时候,儿子烧给你,爹孤零零在那边,抢得过人家不?”
周大是在认真问。
周一年眉心直跳,这是在咒他啊。
兔崽子,竟然咒他。
“你……”周一年指着周大,手指颤抖,气得说不出话。
“你……给……老……子……滚……”
“爹,爹,儿子错了,你不要生气,要不,你打儿子一下。”周大拿过周一年的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懂,好端端的,说生气就生气。
不就说了两句实话,这也值得生那么气。
“爹,你撑住,我去找王大夫,爹,你一定要撑住啊。”
周大慌忙跑出来了,也没看前面有没有人,闷头往前冲。
夏岚风一把拉过王胜,避开一起惨烈事故。
于是,周大半边身子撞上来不及避让的 周六子身上。
“嗷……”
周六子惊恐飞出去。
夏岚风屈指一弹,让他不至于受伤太严重。
屁股着地,摔倒在地。
周六子龇牙咧嘴,双眼含泪,怒视周大。
“周大……哥,你……”
“六子兄弟,你……你怎么样,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故意撞你,你千万不要生气。”
没想到这两人还能认识,夏岚风没管,让他们自己处理。
“嗬嗬……”周一年躺在床上,捂着肚子,一副难受至极,气得快吐血的样子。
小兔崽子,说他几句,竟然敢跑。
王胜连忙跑过去,低声安慰:“怎么就气成这个样子,和孩子好好说不成嘛。气大伤身,你再气,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体,若是伤口裂开,我看你还得在悬壶堂待着,天天喝白粥。”
一听喝白粥,周一年立即不气了,肚子也不疼了,侧身躺好,嘴里叭叭反驳。
“是我要生气嘛,是那个兔崽子,不听话,还……”
周一年撇了撇嘴,在外人面前,说儿子的不是,他还真不能说。
夏岚风走近,眼睛上扬,突然冒出一句话。
“周一年,你放心,悬壶堂做事负责,说不会让你在悬壶堂大吃大喝就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若是回去身体还没长好,就胡吃海喝,悬壶堂说不接待就不接待。”
周一年:“……”感觉被看穿。
明明全是感情演义,没有技巧,她怎么能看穿。
夏岚风一开口,为周一年检查身体的王胜咂摸出几分不对劲。
好半天反应过来。
“你……你装的!”
“好你个周一年,为了一口吃的,你是老脸都不要了是吧。”
“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是管不住嘴。”
“你等着,等谷主一回来,我就告诉谷主,你就等着死在外面也没人看吧。”
没人给看病,那怎么成。
周一年倏忽坐起身,指着王胜道:“你好生无礼,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孩子告状。”
“说我偷吃,你找找看,我哪里偷吃。”
“不能吃,我还不能想吗?想也不行,悬壶堂管那么宽。”
周大和周六子相互搀扶着走进来,周一年立马有证人。
“你问问他,你问,我有没有让他给我带吃的。”
“没有吧。”
“悬壶堂管天管地,总不能管我教训儿子。”
“老子一把屎一把尿将儿子拉扯大,训几句怎么啦……”
周一年满肚子委屈,绝不承认自己就是想偷吃。
王胜斜眼觑着,“我就看你怎么编。”
委屈着委屈着,周一年自己都觉得尴尬,看到和周大一起进来的周六子。
脸色顿时一变。
“六子,你怎么到这来了,难道是小叔……小叔在养济院还好吗?”
面对周一年询问周管事,周六子表现得乖巧懂事。
“周老爷,周管事没事,我……我小子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
“我到这来,是因为……”
偷偷瞄一眼夏岚风。
“我以后,就跟着夏大夫。”
“你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没事往医馆跑,小孩子骨头轻,没事不要往医馆跑,容易生病……等等……”
周一年絮絮叨叨,猛然反应过来周六子说了什么。
“你……不是,你说你以后就跟着夏大夫,你……这事,小叔知道吗?”
“周管事知道,是夏大夫亲自去和周管事商量,我才会跟着夏大夫。”
少年眼中有光。
如山涧泉水,叮咚作响。
亦如燃烧的火炬,充满希望光芒。
在这灼灼如炬目光下,周一年直觉心底的龌龊,无处遁寻。
不敢看。
偏开头,周一年言不由衷。
“好……好事,这是好事,以后,六子你就好好跟着夏大夫。要听话,莫淘气,想回来,就回来看看。周家……我们都会念着你。”
“嗯。”周六子兴致不高,盯着脚尖,闷声回应。
周一年也不再说话。
晚一些时候,胡方回来,检查过周一年身体后。
“好得差不多,剩下的时间,无需再悬壶堂赖着不走,明天中午,让家里人赶着车,接你回去,路上注意,万不可颠簸。”
“伤口不要沾水,饮食清淡为主,勿逞口腹之欲……”
胡方边说,学徒边在一旁记录。
说话,胡方拿过一看,没有问题,直接塞给周大。
“看着点你爹,这段时间,莫让他乱来。”
紧接着,示意王胜,该王胜了。
王胜上前,拿着一张药方,递给周大,“回去时,记得抓药,每天一副,连续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复查。切记,不要让他随着性子来。这次运气好,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
狠狠瞪了周一年一眼,王胜是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心累。
最讨厌不遵医嘱的人。
尽会添些不必要的麻烦事。
周一年和周大一样,果断装鹌鹑,假装没看到王胜黑脸。
晚上,夏岚风没有回客栈,而是宿在悬壶堂后院。
快歇息时,周六子忐忑不安敲响房门。
“夏大夫,睡了吗?”
“没睡,进来吧。”夏岚风在看书,悬壶堂大夫所着医书。
进来后,周六子在离夏岚风三尺的位置站定,也不说话,只用一双纠结的眼神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