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圆寂果真如期将阵法搭建完毕,眼前的传送阵法阵纹流转、边缘蕴着淡淡的阵术之光。
“成了。”
圆寂轻轻呼了口气,言道:“云顶前辈,这传送阵法是双向连通,两边已经搭建起了桥梁,随时都可以传送过去……但前提是另一侧的阵法完好。”
“你确定没问题吧?否则我们很可能传送至中途就会被卷入无尽的虚空乱流之中,那乐子可就大了。”
“放心,【鬼绝狱】中的传送阵法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云顶天君拍着胸脯道。
荆雨闻言身躯一抖,一道血影飞出,化为一名身着血袍、与荆雨样貌相似的青年,正是荆雨的【血傀身】。
这血傀身踏入阵法范围,瞬间传送到了另一侧,片刻后,荆雨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侧的阵法完好,可以过去。”
说罢,荆雨提着玉佛化身,迈步走入阵法。
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开双眼,荆雨等人已然来到了一处幽暗之所。
“这里便是鬼绝狱?“
圆寂的玉佛化身泛着微光,映出四周墨色石壁。
那些石壁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都探出半截白骨手臂,五指呈扭曲的抓握状。
脚下地面柔软如活物,每走一步都会渗出暗红汁液。
云顶天君唏嘘之声响彻荆雨识海:“这【鬼绝狱】明面上共有一十八层,乃是神鼎仙朝关押重刑犯人之所……能进入此地的且不论立场如何,至少才能方面俱是人杰。”
“而地下的第十三层到第十八层这六层牢狱,元婴修为以下的犯人甚至没资格被关进来。”
“这种牢狱恐怕会有禁卫把守……玄镜小心。”圆寂担忧道。
“放心,唯有这一层并无任何守卫,绝无有任何一人能够下来。”云顶天君语气笃定。
“哦?不知我们如今在哪一层?”荆雨奇道。
“第十九层。”云顶天君淡淡道:“除了神鼎仙朝的化神天君之外,无人知晓的【第十九层】。”
“你往下走就知道了。”
荆雨皱了皱眉,继续下探。
越往深处走,血腥味愈发浓稠。
荆雨忽然驻足——前方甬道尽头,九条青铜锁链横贯虚空,每条锁链上都串着无数盏人皮灯笼。灯笼表面绘满朱砂符咒,内里跳动的却不是烛火,而是蜷缩成团的婴儿魂魄。
“万婴镇魂灯。”云顶天君冷笑道:“当年太祖皇帝远征冥渊,将十万鬼童炼成灯芯,炼制成了这样一件灵器,最擅消磨神魂,镇压意识……却被他用在了此处,可笑。”
穿过灯笼阵列,视野豁然开朗。
直径百丈的环形地窟中央,一团硕大无比的灰白肉球正在缓慢蠕动。
无数细若蛛丝的透明软管插入肉球表面,管内流淌着金红血液。
地窟中似乎镌刻着一道道复杂至极的阵纹,构建成了一道封印阵法,而在阵眼处则立着一块古朴石碑,碑文被血垢覆盖,隐约可见【永镇】二字。
“这是什么?”荆雨看着眼前这灰白色肉球,愣在原地。
“这肉球被抽取的血液,为什么有些像……”
“有些像【神鼎帝血】?是也不是?”云顶天君嘲弄道:“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何十几万年过去,我们神鼎帝族身上的血脉早已无比稀薄,仍然能够源源不断地赐下纯度极高的【神鼎帝血】?眼前不正是原因所在?”
“那一滴滴【神鼎帝血】是从这个怪物身上抽出来的?”荆雨心中一阵恶寒,一想到自己炼化了好几滴用于修行,便浑身不舒服。
“这邪物有个别称叫作【太岁肉芝】,从它身上抽出的血液还不能算是【神鼎帝血】,只能称之为【神鼎原血】,因为这些原血中蕴含了大量的疯狂以及绝望情绪的怨念碎片,必须经过提纯才能炼出【神鼎帝血】。”
“但哪怕最为高明的提炼秘术,也无法将其副作用完全消除,因而接种了神鼎帝血的修士,大多都会潜移默化改变性格,变得愈发阴私刻薄、猜忌酷烈。”
云顶天君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荆雨:“也不知你小子究竟练的是何等炼体功法,当初用了数滴血液修行,竟然丝毫未曾受到其中怨念的影响……”
“还有,眼前这【太岁肉芝】可不是什么怪物。”
云顶天君声音微微有些发寒:“它有自己的名字,其生前名为……【嬴神宗】。”
“乃是神鼎仙朝初代仙皇,太祖皇帝【嬴太祖】之子,彼时的神鼎太子,嬴神宗!”
“什么?!”荆雨震惊道:
“这邪物是……是十几万年前初代仙皇的亲儿子?”
“他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云顶天君努了努嘴:“你去瞧瞧那碑文不就清楚了?”
“永镇?”荆雨依言一口气吹去,将【永镇】石碑碑文上的血垢吹散,露出碑面上真正的铭文:
【太子谋逆,罪不容诛。然其血脉精纯,特封太岁肉芝,永为帝族药引。】
“说是谋逆……其实不过是政见不合罢了。”
云顶天君叹了口气:
“太祖皇帝以秘法将神鼎太子炼为了【太岁肉芝】,其魂魄不存,只剩下蠕动本能,以及每一寸血肉中蕴含的阴诡杂念……但这肉球法躯生灭不定,旧肉未朽,新肉已生,好养得很,竟然十余万年未曾死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长生】呢?嘿嘿嘿……”
圆寂神色不忍地低下头去,双手合十念诵往生经文,低声道:“这样的【长生】有什么意义?只希望这位施主能够往生极乐。”
荆雨倒是冷静地摇了摇头:“神鼎太子【嬴神宗】的魂魄应当早已转世或干脆魂飞魄散了,如今眼前的肉球不过是他的肉身法躯所化而已……其实能不能算是他的肉身法躯都不好说了。”
“你们神鼎帝族果真就没一个正常人,一个赛一个变态。”
荆雨此时也有些无语:“晚辈虽也算生于凡俗皇室,自问父子皇嗣之间的感情已算得淡薄,如今一比,实在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