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过后,祁同伟建议说:“现在公安系统已经掌握在你手里,要不要把女儿留下来,看的出来,她舍不得你。”
沙瑞金看向女儿,沙小倩也正好看向他,两人笑了笑,“还是算了吧,现在局势反而更恶劣了,我希望你能多替我照顾她一下,让她能不来看我尽量别来看我。”
祁同伟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怎么回事?”
沙瑞金说:“我动了他们的蛋糕。”
事情跟他最近的动作有关,他在考察发现,天州各地上报的经济指标水分不少。
有利的就多报,而影响自己仕途的就少报,导致市委市政府根本无法了解到各地的真实情况。
比如说教师这块,就拖欠工资情况严重,还有下岗工人,报告上只有二十万出头,可实际数量已经超过三十万,水分高达百分之五十。
其他报告更是如此,就差没告诉他,现在是歌舞升平,请市长大人放心。
他现在要挤水分,那就是彻底撕破了这群人的遮羞布,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他必须要防备有人狗急跳墙。
祁同伟也说起自己的情况,“其实我那情况也差不多,一个轮岗制搞得人仰马翻,比起你这挤水分,我觉得我那也不轻松。”
沙瑞金却不这么认为,“我研究过你的轮岗制,你轮岗制只是暂时剥夺了大家的权利,哦,应该说位置,权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没有剥夺,起码他们还是能调动,也就是说他们的权益实际上并没受到多大的损害。
而且你又巧妙的让所有党政一把手免于这场轮岗制,绑上你的战车,这又使得他们没了领头羊,更加无法形成有效的对抗。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掌控着整个市委,有整个市委班子替你背书,下面再多人也翻不起浪,在这样的大势下,他们不得不屈服。”
祁同伟点了点头,承认对方分析的很有道理。
市委,市政府,纪委,公安都被祁同伟拿下,下面谁敢跳反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吃两年“苦日子”。
沙瑞金说:“这次你又拿下了五十亿的投资,这下省里面估计也会支持你。我想只要你不来什么大动作,把他们逼的太过分,没人敢说什么。”
祁同伟说:“那你还真猜对了,我下步就要来个大动作。
各地机构臃肿,吃官粮的人太多,百姓负担不起,尤其一些衙门,甚至我都觉得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我准备该合并合并,该裁撤裁撤。”
沙瑞金一怔,这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比起他的挤水分,这相当于直接动根基。
“同伟,你是不是应该慎重考虑考虑?”沙瑞金不无担心道。
祁同伟摆摆手,“考虑什么?我看完全没有考虑的必要,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
现在尸位素餐的人太多,该提拔上来的提拔不上来,北山市想要涅盘重生,这些人就是最大的阻力。
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刚化了点缘,市财政有了几个钱,那群人就敢过来讨要,张口就是几千万起步,他们也真敢开口。”
沙瑞金问:“你给了?”
“当然不可能?那群人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小部分用来粉饰太平,多部分进自己口袋,全让我给挡了回去,所以说,这些人越多,咱们政府也好,老百姓也好,负担就越重,适量的减少有益社会的正常运作。”
沙瑞金却一脸忧色,“同伟,这可不是简单就能干成的。”
他在天州,对抗所有人,可到头来也只免了几个干部,打响自己的名头,树立自己的威风就停手了,像祁同伟这么干,太疯狂了。
祁同伟平静道:“越是不简单,回报也就越大。”
沙瑞金说:“我看,一着不慎,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我看,没这么严重。”祁同伟淡淡一笑。
沙瑞金举例道:“你看看上面,总说要精简机构,精简机构。
可实际呢,部门反倒是越来越多,吃官粮的也越来越多,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祁同伟看了沙瑞金一眼,没有回话,而是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或许以为祁同伟不明白,沙瑞金把话说的更赤裸裸了。
“因为这就涉及到权力的本质。
权力他是一种由下而上形成的金字塔结构,要是没有下面的支持,上面便成了空中楼阁。
所以他们就必须拿出利益,来获得支持,获得权力。
你可以把他比喻成做蛋糕分蛋糕,甚至这个世界任何事,你都可以把它理解成做蛋糕,分蛋糕。
上到国与国之间,下到人与人之间。都在不停的做蛋糕,分蛋糕,无不例外。
秦朝他之所以强大,能统一六国,就是因为他做了一个很好的蛋糕,军功制度,这个蛋糕不但做的好,也分的好,所以人人卖命。
而对于他灭亡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徭役过重,律法严苛,有人说是因为剥削底层,百姓造反。
但我不这么认为,因为这些问题同样在清朝出现过,但清朝却没有分崩离析,反而维持出几百年政权。
我认为其核心原因,是内部出现了分配问题。
始皇帝离去得太过仓促。这位公平分配蛋糕的人物骤然消逝,使得原本稳定有序的局面瞬间失衡。
接下来,他的那些儿子们以及朝中大臣们便开始各自为政、自行其是。
每个人心中所想的都是如何从这巨大的利益蛋糕之中分得更大更诱人的一块,全然不顾及整体局势与他人的利益。
于是乎,内部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严重的分化,各方势力相互争斗、彼此倾轧,整个朝堂乃至国家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不堪的状态。
陈胜吴广便找到机会,揭竿而起,他们起义的口号众所周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口号的含义同样是做了块蛋糕,不过这块蛋糕是针对平民百姓。
这块蛋糕实际上做的很好,不过他却在分蛋糕的时候出了问题,急于称王,咬下最肥美的那口,最终受到反噬,导致起义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