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帝都繁华之地,衣着华丽的兄妹俩天生一双浅碧双眸,周边护卫成群,又随行一位打眼的浅粉掐腰薄纱曲裾的年轻妇人,目光汇聚,语音嘈杂,如热水锅中越发沸腾的中心点般,街上渐渐摩肩接踵,越发走不动道。
偏偏云骁兴奋,拉着妹妹的手沿着路边一家一家十万个新奇走过去,眼里忙碌,嘴里不停,充满童真趣味,“这是什么?”“有什么用?”“怎么做的?”
谨记亲娘的吩咐,东西不能随意入口,但五颜六色的小零食小糕点,老板察言观色,甜言蜜语,愣是哄得兄妹俩一把一把零花钱买——吃是不许吃,买是随意买的。
望舒裙摆窄,一步一挪,小青守在她身后,小心护着人,还好兄妹俩有时候走得快了,经老唐眼神一瞥,明熙连忙拉着兄长往回等等母亲,等多了,云骁按捺不住往外飞的急切。
“娘,你走快点!”
“你好慢!”
小青柔柔安抚,“云骁少爷,慢慢逛。”
夫人肠道近来又闹腾了,宿疾折磨,如何能快?明面上的曲裾一步裙,内里是人放心不下,又不忍心拘束儿女,勉强陪同出来。
百姓聚集愈多,好事者趋之若鹜,大将军府向来法度严明,却从不为难普通百姓,又是成亲至今相依相伴生儿育女的模范,男人女人都想看始终稳稳拿捏如今地位尊崇的将军夫人是何等样貌——平时除了商行,夫人是甚少踏出家门一步。
“也就现在看看,到时候一步登天,宫门森森,更见不得了!”
“说来也怪,大将军这么多年,就差那半步,往前垫垫脚的事儿,愣是没动!”
“你懂个屁,他敢动,四面八方都不饶他,一个…胡汉…的庶民出身罢了!”
“哪个朝代的开国君王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个位置不过是大将军掌中之物,不过是尚未修缮完美罢了!”
有人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此言有理,听说如今在挖塘修池,准备移栽大量花木,三王爷还打算在池塘里种藕!”
……
纷纷扬扬,望舒耳边嗡嗡,不多时街道逛到季氏酒楼,马车早在此等候,一路回府。
隔了几日,初夏穿堂风呼呼,拂人脸颊,热量丝丝裹了汗。小四前夜睡醒,头重脚轻,惹了风寒,望舒抱着一串串泪珠的小人儿倒在躺椅里,喂她喝些蜜糖水,两人身上汗津津的。
“夫人,王老夫人过来看您了。”
小青拧好凉帕过来,贴心印去脸上颈间汗意,房内不敢用冰,母女两人均是细带长裙,大片皮肤在外纳凉,歪在娘亲怀里的小四依恋抱着一侧生命之源,始终还每日喝一顿奶的娃娃下意识拱着拱着,一次次喝不到甜汁,还是一次次张嘴,牙齿尖利,望舒眉头紧锁,被推开就嗷呜嗷呜落泪,不得不换了另一边给她玩耍。
“让她进来吧。”
自打儿子不在长安,王氏许久不过府,听闻小孙女生病,忍不住过来看看孙辈——若想他们过去看自己,白日梦罢了。
甫一见面,王氏被衣不蔽体的儿媳吓了一大跳,这不怪她,按理说婆媳多年,当下婆婆监督儿子儿媳成人礼,照顾临产月子儿媳,但自家儿媳强势,一切井井有条,又有儿子和身边人大把折腾,她连正房卧室都没进来几趟,更别说当下这哺乳一幕。
“婆婆见谅,小四病中不安,您快请坐吧。”
望舒托着两岁小女的头,娃娃门牙尖利,痛得她弓背皱眉,忙喂她蜂蜜水,哄她时不时脱牙来抿糖水。
中途换浸过蜜糖的小儿磨牙棒逗嘴,便小四双手捧着眼前香软,打掉细细的磨牙棒,望舒体凉,小四脸上有些温热,给乳娘都不换,一个劲埋首在亲娘怀里,时不时掉下两串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坠而不落,惹人怜爱。
平时可乖可巧的一个女娃娃,这时候脸热发汗,偏连个疼字都不会说,连亲娘的摇篮曲半个字听不见,饶是望舒怕疼得不行,怀里跟抱着个尖牙小兽的炭炉似的,仍在忍着。
小四求而不得,呜呜得,又扒了薄布,换去另一边,王氏一看,能下嘴的地方早已牙印深深,一时心下疼惜。
“小四渴奶了,快让奶娘过来。”
小青奉上茶水,“老夫人,小四小姐这几日谁抱都不肯,哭得声嘶力竭,夜里睡觉还是趴在夫人肚子上才能安睡一阵。”
“不舒服了,依恋母亲。”王氏点点头,“还发着热呢?”
望舒接过话,“还有一点热。婆婆,入夏天热,你要注意身体。”
“我身体好得很,倒看你脸色比不得前两月红润,更要注意饮食才好,别食用寒凉之物。”王氏不知想到什么,语气温柔慰藉,“娃娃们还小,都得长久靠着你呢。”
婆母少见的关怀,神色温柔,望舒有些发愣,一向对自己暗暗较劲恨不得踩在脚下服服帖帖的,说这话是转性了么……
压下怪异,“儿媳晓得。”
一时小四吮着慢慢入睡,小青轻手轻脚守在床边,望舒撩好衣裳,起身换上套浅粉高腰抹胸襦裙,婆媳在小厅里见面。
粉色娇嫩,她这位儿媳如今年龄上不年轻了,依然喜欢穿各种颜色艳丽鲜嫩的衣裳,勒胸掐腰裹臀,曲线惊人,肤色洁净白皙,显得比年龄年轻许多。
换作以往,婆婆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大多不赞成,望舒知道,主母要端庄威严,衣着得体深色,一板一眼,而不是自己这一套如烟视媚行,尽态极妍的小家子妾室模样打扮……
女为悦己容,望舒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就跟刚刚不介意特殊情况在人跟前少衣露肤,这会大大方方和人对视,哎,发现王氏居然在好好打量自己,从头到尾,不见嫌恶,居然还有一点欣赏?
她不会被什么附身了吧,终于懂体贴别人的审美了?
打量之下,望舒略略收腹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