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县丞此时整个人已经麻了,心眼子再多恐怕此时也不能翻盘了。
他弱弱地问:“姑娘,若是我能说出来点什么有价值的事,可否也饶我不死呀?”
徐焕摆摆手,“你不能,你这种尿裤子的主,我真是看不上!没骨气没原则,而且你还往敌国卖物资?!这真是罪大恶极!”
冯县丞慌神儿的哭喊着:“那他们还是敌国的探子呐!凭什么就能给他们活着的机会?”
徐焕叉着腰说:“这你就不懂了!他们生来选择不了他们的出身,牡丹她们从小就按探子培养,可是他的国家只是拿他们当一个工具,他们活的很没有尊严和自由。
现在我给了他们一次选择重新来过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可以摆脱他们的国家,他们当然不会错过啦!自然会珍惜这样的机会,肯定会给我提供更有价值的信息。
人家提供的价值那可是能拯救大燕无数老百姓的价值!是关乎国家生死的!你能吗?你顶天给我供出来几个贪官!那些不用你操心,皇上倒出空来自会有定夺。
猪,要养肥了再杀!
而且她们这样的人有着一身的本事,最起码去挖矿都能比别人挖的多!
你就不行了,酒囊饭袋一个,毫无利用价值可言!
我这个人做事就是要看价值,有价值的人我才会给机会。”
冯县丞犟嘴道:“我可以提供蜀军那边接货人的信息,还有我们运货的路线和经手人!这难道不是关乎国家生死的信息吗?”
徐焕嘁了一声,伸手比划了一个想要抽他的动作,“就这些?你媳妇家估计人人都知道,甚至知道的应该比你还要详细!!我宁可把这个机会给你媳妇家也不会给你!”
冯县丞尿叽叽的抻脖子喊:“为什么呀?!这是为什么呀?!”
徐焕漫步到他面前,啪,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因为……我看不上你!”翻个白眼转身就走,“瞎吵吵,烦死了!!!”
牡丹对于她说的第一句话有些动容,她心里一下子就酸楚了起来:“姑娘……其实……”她低下头吸了一下鼻子,“其实我知道大燕皇帝燕赫是一位值得追随奉主的明君。
我小时候去过一次熠王的封地汝州,那里农田绵延千里,路上没有乞丐,听说那时的熠王给各个村子都派发了几头耕牛,让百姓在农耕的时候租用,大大缓解了农耕的压力。
我那时候就想,若是我们西秦的皇帝能像熠王一样体恤百姓,是不是我们的国家就不会因为缺粮食而到别的国家去骗去抢去做那些龌龊的事了?
后来我以为我们这些探子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让李不悔掌控朝政架空昏庸的皇帝,就可以让西秦变得好起来。
然而并没有,西秦却变得越来越荒诞。
打着光复前秦的旗号,干的却是鸡鸣狗盗的腌臜事,用的也都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后来我为了接近杨锋去了龙城关,杨锋真的是一位大义的将军,我如此仰慕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外表。
自他当大将军以来,从未盘剥过军户的粮食,最少也要给他们留下三成。赶上闹灾的时候,还会拿出军库里的存粮帮着当地的军户一起抗灾。
在我们西秦,只有立了军功才可以把军户籍改成贱民籍,想要改成良民籍,那至少要升到校尉的头衔才行。就是为了逼着这些当兵的为了家人去拼命。
可若是这名士兵战死了,不仅没有抚恤金,他的家人也会被贩卖成奴隶。
所以在西秦,好多女人宁可嫁给瘸子或者老头也不愿意嫁给青壮的小伙子。就是怕哪一天,小伙子被征入伍战死了,她们就要被朝廷贱卖。
可在龙城关,杨将军非常善待战死的士兵家眷,不仅会给一笔丰厚的抚恤银子,若是她们不想离开,便可以一直住在军户区,以后只收他们三成的粮食当做地租。
遗属还可以帮着军营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挣些银子养活老人和孩子。军户的孩子没有一个被苛待的。他们家家户户都以当兵为荣。”
说的此处,徐焕在牡丹的眼里看到了向往。
牡丹情绪逐渐变得低落,有一股委屈和心酸哽住了喉咙:“我们天香楼的这些探子,有的是像我一样,三代人都是做探子的,有的则是家里人被控制起来做了人质,不得不做探子。
其实我们也不想做这个,但是……他们总有牵制我们的办法直到死。
我其实一直非常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可以让西秦变得像龙城关和汝州一样好。
前面我说,只要我儿子如李不悔所说,那我就可以过上我想要的生活,其实我想要的就是能像龙城关和汝州一样。
我不一定有能力让整个西秦的百姓安居乐业,最起码让一个州的百姓能把日子过好,我觉得我的这些付出和努力就没有白费!
其实人这辈子,无论有多少金银珠宝,有多么大的权利,都不如不再提心吊胆的睡个好觉、踏踏实实的吃顿饱饭、有尊严的活着来得实在。”
徐焕听完,心有所想,便说了一句:“若我说,未来,大燕会是一个‘幼无弃,有所学;壮无闲,有所用;老无虑,有所养’这样的地方你可信?”
牡丹与徐焕直视了片刻,她在徐焕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是上位者言出必行的那种信念感。
她激动地攥紧了双手,“我信!”
徐焕小手一挥,“好!若是西秦覆灭了,我就还你自由。”
牡丹再次被这种信念感冲击到了。
“我信你!”
这一句我信你,让她热泪盈眶。
此时探子头领虚弱的问:“徐姑娘,我交代了这么多事,可不可以让我跟牡丹一起走,我不想她去了你说的那个地方之后嫁给别人……”
嗯?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
徐焕问他:“你跟牡丹是情侣呀?”
牡丹不抬头也不解释,但是明显蹙眉的动作说明她并不想承认。
这里面一定有情况!!
“牡丹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嫌他丑?”
牡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欲言又止,“他……”
徐焕对着头领撇撇嘴,“你确实不如杨锋将军长得好看,差太远了!”
牡丹赶紧把话接过来,“倒不是因为他丑,只是我对他真的没有那份情。”
头领身子颤抖了起来,“那你还跟我……”
诶呀?这话里有话的,听得徐焕有点着急。
徐焕刚想问“难道是你俩睡过”这样的话,就被何云谦一个拦腰就把人给夹走了。
“诶?”
何云谦把这小妞给夹到了屋外,掐着脸蛋说:“你管他们怎么了?脑子里别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玷污了知道吗?”
徐焕狠狠地拍了两下他的手,“放开!疼!我什么想法不想法的,这不是等人,顺便吃吃瓜嘛!若是他们俩真是在搞对象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都送我那边去!
你看哈,牡丹聪明,所以她生的冯吉先就聪明,以后没准还能生,也准是个聪明的!从小在咱们这长大,那就是咱们的手下。
还有哦,我觉得牡丹脑子可比那些探子好多了,而且她其实是有自己独立意识和思考的人,她不是也说了嘛,她其实给李不悔传的消息也有所保留,不然燕北早就在劫难逃了。
所以吧,这样还算头脑清醒没有泯灭人性的人才,杀了可惜,能策反不是更好吗?
要是如她所愿,把她儿子和这个她对象都弄咱们那里去,那她还有什么顾虑?这不就彻底改了国籍成咱们的人了吗?
现在看来我的策反算是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冯吉先来了之后牡丹怎么开导他了。
这个头领吧虽然被咱们俩霍霍够呛,可要是牡丹愿意,那我也不妨把他当个玩具送给牡丹了。
毕竟人家儿子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帮咱们办那么大的一件事。”
何云谦掐过一次她的脸蛋就像上瘾了似的,还想再来一次,但又怕给这小妞掐急眼了,于是就改成摸摸她后脑勺的头发,毛茸茸的手感也很好。
“对象是相恋的意思吗?”何云谦假装听不懂,要是不假装一下,他怕徐焕因为这个怀疑他,毕竟这个词,徐焕给燕铄说过也解释过,可能也只给燕铄解释过。
徐焕撇着嘴瞪他,心说你还真是……装吧!
“嗯!”多一个字,她都不想解释。
何云谦摸摸鼻子赶紧岔开这个事,“你看哈,我是这么想的,他们可都是会点武功的,尤其那个头领,武功不低,万一养好了伤再把金矿里面的人都杀了逃走怎么办?”
徐焕挑了一下眉,摆了一个‘看我帅不帅’的姿势,说:“那我就赌他的枪里,没有子弹!”
何云谦歪头杀的看着她,一脸问号。
徐焕眯着眼嘿嘿一笑,开始给他出题:“谦儿哥与我刚认识还不足十二个时辰,那么请问你是怎么知道金矿的事呢?你别告诉我也是二皇子说的!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要批评批评他了,怎么什么秘密都往外抖落呢?!”
何云谦立马紧张了起来,眼神又开始四处乱飘,脑子里疯狂码起了剧本。
“那个,确实是二皇子告诉我的,这……还不是……因为……因为我这个人值得信赖比较可靠嘛!你没看出来吗?你看咱们俩这一唱一和的多默契!
再说了!我倾慕于你,你的秘密我肯定誓死守护,而且我的这些手下不正好能帮你解决不少事吗?”
何云谦往衣服上搓了搓手心里的汗:诶呀妈呀!我表白了,我表白了!太激动了!说出这句话真爽!她要是不生气,那我以后天天说!哈哈哈……
内心的狂喜溢在脸上,实在是不要太明显好吧?
徐焕实在是被他那副傻样逗得没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然后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赶紧回屋!!”
何云谦贱兮兮的跟在后面哀求:“你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嘛?”
徐焕甩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昂首挺胸的往回走,“不告诉你!你猜去吧,猜中有奖!”
何云谦觉得这题虽然很难,但是诱惑性却很强,他觉得他可以挑战一下。
反正也没说只让猜几次,那就一直猜呗~
嘿嘿……何云谦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他们俩再次返回屋里的时候,就看见牡丹对着两个老爷们皱眉生气。
那俩老爷们都在哭哭唧唧的抽泣哽咽着,画面实在是有点让人生理不适……哕~
只有年轻的小副手缩着脖子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旮旯地缝钻进去。
何云谦的那几个看人的手下也各个都是羞臊的耳根子都红了。
徐焕诧异的问:“这么一会功夫,我们俩是错过了什么吗?”
何云谦的手下赶紧摆手,“姑娘……还,还是别问了,太……诶……不堪入耳!”
徐焕的芯子懂了,这一定是这俩老爷们因为吃醋先是互相嘲讽,然后嘲讽急眼了,就都说了他们跟牡丹风花雪月的那些年来刺激对方。
徐焕分析的……全对!
徐焕问牡丹:“你怎么想的?”
牡丹指着冯县丞说:“这个,我不管,你们按你们的章法处理吧。”
然后指着头领说:“饶他一命吧,但别让他跟我在一起,离我远一点。”
头领听完这话痛苦至极,捶胸顿足的喊道:“谁还能像我一样,一晚上七回?你抓着整宿整宿的都在喊杨锋的名字,我心甘情愿做他的替身,一做就是三年,你竟然说让我离你远一点,那你还是让我死吧!!”
牡丹举手恨不得当场扇死他!心知肚明的事情有必要说出来吗?你要是不行,怎会找你?
徐焕:我擦,这车开的猝不及防啊!
何云谦听一半才反应过来,赶忙要去给徐焕堵耳朵,可还是没来得及,手刚放到她耳朵上,那货就已经说完了。
这把何云谦气的,敢当着他的面玷污他的小仙女!真是不死不行了,但也不能让他好死!
何云谦冷眼对他说:“现在谁为你求情也不好使!”他一挥手对着属下说:“给他找个猪圈,安排一头成年的公猪给他作伴!死了剁碎了喂鱼!”
徐焕侧头看他,假装害怕的一激灵,“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惹不起啊惹不起!”
头领被带走的时候,牡丹背对着他哭泣,有些不忍心,但他说的那些话确实让她觉得很不堪。再有就是……他们过夜的时候连灯都不点,真的对他压根就没有一丝爱意,她一直把他们俩的这种关系当作是一种交易。
头领走的时候看着牡丹的背影,却是含泪笑着离开的,一丝反抗都没有,这是彻底认命了。
其实他都有点后悔后来说的那些话了,不然……是不是刘波能让他死的痛快一点?毕竟他交代了那么多的事情。
他此时想起了李不悔说的那句话:“做探子,切忌动情,不然就会因情而伤,因信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