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阵语塞,似乎年轻人们都噤若寒蝉,沉沦在阿穆尔老人歌唱般的篇章里。 他们纷纷望着满都拉图,试图从他的脸也发现一丝敬畏,消去一丝怀疑。
孛儿帖曾遭放逐的青年,在一众面色不善的老人眼,在一股接一股的寒风里,在近水远山藏匿的齐鸣怪叫里,都显得格格不入。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向自己的胸膛,恭敬地扣礼给众人看,最后沿着陡而窄的小路,盘旋下降,到了崖内。
几个原人焦躁不安地跑到阿穆尔身旁,耳语几句,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年轻人们也尚未动弹,所有的气氛都预示着满都拉图闯了大祸,而他可能付出的代价会是他们不敢想象的。他们恨不能收起耳朵,最好让一点微风都灌不进耳,更别说窃窃私语声。
崖道在他们的面前,年轻人的思绪快随满都拉图的身影一起飘进暖和的山体内部而逃离老战士们的密切交谈。可他们不知,从那石头道路往下,某间隐秘的房内,里头同样会传来图图赫和牧仁的交谈声。
“扎昆·那钦向您问好。”牧仁说。
巴雅尔躲进女臣人送来的毛毯里,几乎立刻睡着了。图图赫坐在床边,用手敲着打火石,意图点亮面前的一盏油盏。如今女人很少再因战士的本职工作劳累,每天做好食物并在入夜后侍奉金乌即可。
石桌摆放着充足的熏鱼干和巢埠人吃的麦馍,其一块馍缺了几口,图图赫回身看了眼巴雅尔嘴角的馍屑,便把那块馍藏到了底下。他顺便放下打火石重新在牧仁面前坐正,屋内的火其实已足够充足,看部落使者斗篷毛尖的水珠知道了,只有火的温暖才能逼出这些躲藏的水气。
一直躲在角落默不作声的扎昆·厌不托侧落于火边的木椅子,他一边烤火一边不停观察笑容满面的使者,始终弄不明白何事可以值得对方一直僵笑。但他并无轻视,凭借直觉,他怀疑牧仁是一头包藏祸心的含笑灰豹。尽管如此,腰的斧子却早被图图赫收好,金乌宣称,牧仁顶天算一头灰豹幼崽。
“望火焰祛你即来的寒意,我年轻的战士。”图图赫这才以尊者的身份祝福那钦的心腹。
“您恐怕记错了,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我尚未获得扎昆,请叫我牧仁。”牧仁并没有为金乌的冷嘲所羞恼,他诚惶诚恐,施了一个原人礼。
“我记得我记得,牧仁。”图图赫握着桌的雷骨刀,抓起熏鱼干切了起来。他说:“这位是扎昆·厌不托,一名新晋的战士。”末了还想丢给两人各一条。
“我算了。”牧仁拧着眉头拒绝道,这一刻嫌恶的表情令厌不托几欲从椅子起身。
图图赫嘴角勾起微笑。“想来一路你并没有少吃部落女人准备的食物,自然不愿再尝虎跳崖里寒酸的东西——牧仁兄怎会做吃里扒外的事情。”
“尊敬的阿拉图德。”使者面色一变:“我可受宠若惊。”
“应该的,浸渍黑暗却得服侍火焰,一句‘兄’不为过。”图图赫咬开鱼肉,褐色的汁液顺雷骨刀淌下,锋利的刀把它划开两面。
“您错怪我了。”
“我固然有错,但错不在此。”
“您若有机会该听听我的故事,而今天来……”
图图赫丢下沉甸甸的雷骨刀,发出巨响。“这风口,这浪尖,这夜幕下水鬼泛滥的荒地,值得你来此处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扎昆·那钦——大权在握的士倌,前途在望的远征队老人。他在人皇和苏日勒和克两代领袖面前谄媚奉承倒是有一套,也难怪他紧盯虎跳崖不放,弄潮儿适合居住在河边。”他直击牧仁的软肋。
“您错了,那钦尊敬您,为了顾及您整治崖暴乱时的安危。”牧仁辩解道:“毕竟这儿离祭林里的野蛮人不到几里,祈山也刚发生蓝皮人谋杀战士的大事……”一边说着他一边又怪自己为何为此等琐事做苍白无力的辩解。
“那钦大人自然是为部落和子民殚精竭虑,作为金乌感到幸甚善哉。”他语调忽然温柔,让牧仁如鲠在喉,顿时乱了方寸。“所以那钦大人是派孱弱的原人来保全我的性命?”
“这……”牧仁哑口无言。
“有厌不托和这个女人在,请他大可放心。”图图赫继续说:“这位叫扎昆·厌不托,床的女人叫扎昆·巴雅尔,你没听错,她是受金乌册封的第一位女战士,而不是女臣私封的野种。”厌不托没有抬头,他怕他这一个细小的举动让使者看出破绽:尽管女臣人自诩埠里人人为战士,但对于虎跳崖和图图赫来说,巴雅尔顶多是一名优秀的猎人,而这当儿却受他无故赐姓,想来也只是一个暂时的唬人伎俩。
“此话当真?”
“他们舍命保护我,可你有用许多。”图图赫刻薄似一名阉人般柔声道,可气势不减。再看牧仁,屋内的火苗仿佛因他而脆弱地摇灭几下,不一会儿重又好不容易直立起来。
他曾是图图赫的心腹,掏心挖肺,最后被扎昆·那钦摆一道,这会儿厌不托算是看清了他们的过去,更是弄明白首领让自己旁听的缘由。那钦与自家大人争夺权力多时,甚至连经营多年的虎跳崖也一直在这位部落士倌的监控之。如今难怪扬言要叫他的走狗有来无回。
“我们能进一步说话吗?”牧仁重新整顿情绪,表情从慌乱复归冷静,前额的一排圆点图案慢慢舒展开。这是图图赫用鸣果汁为他纹刻的纹身,牧仁因此曾被戏称是卓睿之眼,而此时这名“那钦的眼睛”,向他的原主人发难。“尊敬的阿拉图德。”他补一句。
图图赫便让厌不托离开。战士亲临方才一幕既明来意,也知再逗留只会打乱他的计划,便向两位施礼告退。“你也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金乌命令道。
厌不托和牧仁走后,图图赫又探头去听翻身的巴雅尔,他知道她鼾声微小,只得俯下来听个一会儿才知道是否真的酣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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