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现在,我只有一件事能做,子时,去坟场。
模模糊糊间,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睁开眼,震惊地发现自己站在干姥河边上。
河水因为雨水而暴涨,天地一色。
我站在河边看着河里,河里有一人在打捞什么东西。
我安静地站着。
那人一猛扎进水里,再冒出头已在十多米外。
我非常羡慕他,渴望像他一样能在水里自由自在。
不一会,那人回来了,手里拽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我问他:“沈七痴子,你在捞什么?”
那人头发很长,及腰了,湿漉漉地搭在肩上。他裂嘴露出大黄牙冲着我。
我又问了一遍。
他扬起手。
我不理解,“你捞死狗干嘛?”
“有钱?”
“捞死狗能挣钱?真的吗?”
“他们给我钱。”
“给你多少?”
“十四块。”
我觉得十四块钱已经很多了。
“我可以和你一起捞吗?”
那人直直地盯着我,不知过了多久,他再开口,声音清洌,“你想吃捞尸饭?”
我只想赚钱,有钱就能吃饱饭,有钱就能上学。
“只要有钱赚,我什么事都能做。”
那人把一只死狗拖上岸,回头盯着我,抬手在身上摸了一下,递到我面前:“给你。它能让你吃上捞尸饭。”
我看着他手指间捏着的东西,一元钱的硬币。
“你十四岁时,冬至日,你把它扔进水里。”
我不理解,这时,水里窜出一只一条比人还长的恶鱼,它张开血盆大口咬中我的肩膀,然后脑袋往旁边一甩,我的胳膊被扯下一大块肉。
“啊!”
我疼得大叫一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头顶上倒吊着一具尸体,尸体在流血,血一滴一滴的滴在我的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熏得我一个劲的呕吐。
我想爬起来跑,可是身体太重,爬不起来,扭过头,这才发现四周满戴着面具的人。
他们围着吟唱。
我很害怕,大声呵斥。头顶上的尸体变成了王俊,忽然睁开血眼说:“老沈,我好疼。”
“啊!”
我猛地坐起来,全身大汗淋漓。
梦?
做了梦中梦。
不,不全是梦。
我看了一眼时间,夜里十点一刻。
我穿好长衣长裤,戴好雷木刀和所有符,下楼,出院门,摸到傻子的家门口。
死马当活巴医!
时间过得很慢,在我以为自己痪了,会信一个傻子的话时,傻子家的门开了。
他缩着脖子往集体坟场的方向走去。
姑姑说,傻子是被我打傻的。
我感到愧疚邓无能为力。
他在前,我远远地跟在后面,想着梦中的沈七痴子,这个人不是梦中虚构的,我们村确实有这么个人,比我大十来岁,听闻他是小时候因高烧没有及时医治,烧傻了。
村子的熊孩子除了欺负我就是欺负他,所以,我对他有种同情相连的感觉。
我也确实看到过他从干姥河里捞动物的尸体。
当时,他给我一枚硬币,我也听他的话,把硬币在冬至那天扔进了十涪江。
我也真的吃上了捞尸这碗饭。
想到此,我忽收住脚,月色下,村子里极为安静,连一声狗叫都没有。
当年,沈七痴子给我的硬币是2014年的。
可是,那一年是2008年,他是如何得到未来的硬币的?
这个问题,我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沈七痴子在我十四岁那年年初,死了,在干姥河淹死了。
心里想着事,不知觉间到了娘娘山脚下,到了集体坟场前。
山里的夜晚并不宁静,林间的夜鸟叫个不停。
我看着上山的小路心里十分抵触,直觉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我却不得不来一趟。
傻子真的傻吗?
傻子沿着小路往上走去。
我抬脚跟上去,身后忽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别去。”
猛然顿脚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我下意只地揉了揉耳朵,扭头继续往前走。
哪怕知道山上有鬼,现在也不是我害怕的时候,王俊很可能在山上,在哪座老坟头前。
夜色下一只只坟头安静而诡异,风比山下更冷。
走了一段,忽然,余光中捕捉到一个白色人影,我侧过身确定一下方向,那坟的位置像是我爷爷的。
我猫在一棵树后面,伸出脖子看向人影。
人影像是人,有头有四脚,又不是人,因为他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鬼,我见得多了,已经免疫。
我更好奇的是,这只鬼为什么在爷爷坟前。
总不可能是爷爷嫌弃坟里太闷,跑出来散步吧。
人影飘到坟头,不一会,慢慢地缩进坟里。
我目瞪口呆,真的是爷爷出来透气了?
出奇的是,我并不害怕,甚至心里想着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然而,此时不是想这事的时候,我记得现在要做的事,找到王俊。
我扭过头往上走,想眼上傻子,突然发现傻子不见了。
我往上跑了一段,还是没看到傻子,不得不回头找。
这里是山,傻子若是想躲我,十个我是找不到的。
正焦急间,忽前左侧有一人说:“时间快到了,东西怎么还没有准备好?”
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我躲在树大面,小心地寻声看去。
不远处,也就是我爷爷的坟头旁边站着两人。
大伯?
大伯面前站的正是傻子。
傻子低着对,大伯一个劲的骂他蠢。
整整骂了五分钟,两人转过头,慢慢消失在坟里。
我震的瞪大眼睛,张圆了嘴,两人走到坟里去了?
幻觉?
不!
是坟里有足够他们进入的空间,莫名的想到王俊嚷嚷要盗墓的事。
莫非,王俊是发现了什么,从侧面提醒我?
整理一下雷木刀,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我抬步走到目标处,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果然,是爷爷的坟。
此时,坟的旁边多了一个仅容一人进去的小洞。
大伯在盗爷爷的墓?
爷爷过时家里很穷,棺材里不可能有贵重的陪葬品。
我捏住雷木刀,一步步走向洞口。
“别去。”
又是女人提醒声。
我侧过头,四周除了坟头不见一个活人。
在这里,谁会关心我的安危?
只能是一个人,生我养我的妈妈。
可是,我不难听她的,大伯敢盗爷爷的墓,这是大不孝,我一向敬重爷爷,这事不会这么结束的。
走到洞口,洞里黑乎乎地,我用手机照明,洞墙光滑,像是精心打磨过的。
洞里悬挂着一只木制软梯。
原来,白色人影,大伯和傻子都是踩着梯子下去的。
我没有犹豫,踏上梯子往下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