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巴掌之后,容佩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自从她被进忠抓走了好几年再出来,自认心已经不再纯粹了,再不能给如懿最干净的忠心,所以她一直都对如懿觉得亏欠。
越是亏欠,越是不能替如懿出头,越是不能跟以前一样,她就越是纵容如懿,不舍得说她,也不敢说。
一味的纵容和奴性,终于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她没有抬头,所以没有看见这一瞬间的如懿……有多可怕。
她如果抬了头,或许就会知道,会警醒……
可惜她没抬头。
昏暗的屋子里,如懿的眼神明明灭灭,幽暗阴沉,却在眼底最深处腾升起一股幽深亢奋的火苗,越烧越大,最终,烧成燎原之势。
她直勾勾盯着满身顺服的容佩,忽然就确定了什么。
她不能真疯了,她得发泄,她得保持冷静和正常,这样,她才能冷静下来,为儿子谋划将来。
死死压下马上再打容佩一次的冲动,她抱着十八阿哥,把自己的脸藏在孩子小小的颈窝里,哭得哽咽,肝肠寸断,眼睛里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嘴角更是不断上扬:
“容佩我是不是疯了……我真的快疯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走吧,你也走吧,就让我一个人烂在这延禧宫里吧……”
容佩浑身颤抖:“不!主儿!奴婢知道您不是故意的!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啊!”
她冲动地跪着上前,伸手抱住了如懿,哭得不能自已。
十八阿哥被她们挤在中间,吓得哇哇大哭。
如懿猛地推开容佩,尖锐道:“混账东西!贱婢!你怎么又把他弄哭了?你怎么又把她弄哭了?”
她把十八阿哥放在床上,拉下床幔,跳到地上骑在容佩的身上,又抓又咬,疯狂又狰狞。
容佩整个呆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打得卸了力道,再加上她每次一挣扎,如懿就会疯狂掉泪,嘶吼是不是她也要离开她,渐渐地,她就只捂着脸哀嚎,不动了。
一刻钟后,如懿神清气爽地停了下来,做作地演了一场忏悔和心疼的戏码,又追加了一场惊恐自己是不是疯了的表演,等容佩出去以后,便温柔地抱住了小十八:
“好孩子,别哭别哭,阿箬嬷嬷身上有脏东西,额娘替她打跑跑。”
十八阿哥惊惧加病弱,当夜就发了高烧。
被迫拽去的江与彬脸色非常铁青,看完之后,更是直接炸了:“你们是怎么照看孩子的?不想要了可以求皇上把小阿哥抱去撷芳殿照顾啊,何必恐吓他?”
如懿含泪看向江与彬:“是本宫跟容佩吵嘴吓到了他,你快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她甚至还要下跪。
江与彬忙闪身冲了出去:“微臣无能为力,微臣去找别的太医!”
出了门,就先去养心殿禀告。
于是时隔一年,弘历再次见到了如懿。
如懿满脸泪痕,浑身气质干净柔弱,见了他来,未语泪先流:“皇上,嫔妾真的知道错了,您叫张院正来给小十八看看吧!这么多年了,嫔妾才只有这一个……一个孩子啊!”
她穿着粉色的旗装,脸上妆容清透,背上渗着血,眼底没有了往日隐藏的疯狂和戾气,只有恳求和干净。
弘历恍惚了一瞬,看看床上发出痛苦声音的小十八,到底心软了:“朕已经带了张云过来,你……起来吧。”
嬿婉只是落后了半步过来,打量着如懿的情态,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她还以为知道真相之后,如懿会直接发疯,没想到啊,如懿竟然能把戾气处理干净,全身心来跟皇上演戏。
她目光四处搜寻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了容佩过于红的脸,可有些发青的嘴唇,还有她领子都遮不住的半个牙印儿。
嬿婉:“……”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如懿。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利己的事儿敏锐十足啊,这么快就发现了她和进忠给她准备的“安神药”了。
嬿婉心里有数了,就越发有闲情逸致演戏了:“皇上别着急,张院长的医术高超,一定会没问题的。”
弘历点了点头,皱眉看向床铺的位置,目光时不时扫过如懿,每一次扫过如懿,都能刚好跟她对上,然后被她的改变惊到。
张云出手,果然是干净利落。
没一会儿,十八阿哥的烧就降了下来。
如懿喜极而泣,走到弘历面前跪下来,仰头,满脸痴心爱慕地望着他:“谢皇上!谢皇上!嫔妾……嫔妾以后一定更小心地守着小十八!他可是您唯一留给嫔妾的珍宝了!”
说罢,她忽然晃了晃。
弘历下意识地伸手一接。
嬿婉挑眉,轻轻笑了一下:“皇上,您就是再生姚贵人的气,也陪陪她和孩子吧,就当是看在小十八的面子上。”
弘历就着台阶就下来了,垂眼看了一眼如懿:“朕都是为了孩子。”
嬿婉柔声道:“自然是为了孩子。”
她借口自己还要处理宫务,告辞走了。
左右如懿已经有了下红之症,基本已经断绝了侍寝的可能……当然,要是皇上非要这样不挑嘴,那她只能说皇上真勇,如懿也真不怕死。
弘历大约也觉得有些不好,叫了进忠去送嬿婉。
进忠跟着嬿婉出来,皇上既然没说送多远,那他就把令主儿送回永寿宫里去。
嬿婉坐在轿辇上,垂眼看了他一眼。
他顿时便是一笑,露出他漂亮的脸蛋和眉眼:“皇上还是心疼皇贵妃的。”
嬿婉笑道:“皇上自然心疼本宫,不然也不会特意叫你来送本宫。”
进忠听着她这话,顿时嘴往两边咧,一种隐秘的快感爬上心头,让他美得跟什么似的。
嬿婉瞥见了他骤然变深的眼神,呼吸微微顿了顿,没眼看的撇开了脸,耳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有些红了。
她是那个意思吗?
他可真敢想!
两人各怀心思地心跳加快,虽然已经有过很多次了,还是骤然想到了那句什么不如偷的。
然后不经意间地一个对视,又都做贼心虚地匆匆撇开脸,深觉得今天的天儿颇有些热,让人怪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