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适应这月相罗盘吗?”
当蜀平乐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是在床前坐了一上午,此时骷白与特塔安涅早就在面前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知为什么,我的记忆里确实没有什么可以令我感到后悔的事情了,可为什么还是会被这枚怀表带动情绪?”
若是之前他肯定是有着自己的意难平,可现在哪怕是已经看开,却还是无法正常使用月相罗盘。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骷白看着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蜀平乐,心里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桌子上摆放的月相罗盘收了起来。
“其实我有一事不明白,白你为什么不会受到它的影响?难不成亡灵生物具有这个特性?”蜀平乐终于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这可能因为你没有记起曾经懊悔的事情而苦恼吧……”骷白给出了她的意见,事到如今自己与蜀平乐的那点事怕是要瞒不下去了呢。
“曾经?我在暮色里已经了解了我曾经的过往,这其中并没有什么让我刻骨铭心的印象啊?”
只见骷白只是摇了摇头,将身体靠在窗侧看着外面的景色,阳光从外面撒在它的身上。
没有燃烧,光甚至只能为她镀上了些许血色。
“阿乐知道断别离的本质原理吗?”她突然岔开话题。
见蜀平乐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骷白也是讲起了断别离的来历。
提起这个诅咒杀招,就不得不提到一个无法被命运所预测的东西——
据说爱是最蛮不讲理的存在,它无法被左右,无法被操控,哪怕是创世神也不能。
它的作用无穷,却不受控制,有了它你可以以此来领悟大部分的真我技艺。
不过代价是你要接受它的不确定性,你想用其延伸的攻伐技艺对敌,它却带你远走高飞,而当你用出防护技艺,它却带给你治疗。
很多时候,你想让它发挥,它却寂静无声,你不想让它出手,它却活蹦乱跳的出来显示威能。
由爱衍生的技艺难以捉摸却割舍不得……奇妙的是,它的同伴是猜疑与伪装,它的能量源自于恐惧与希望。
爱,是可以抗衡宿命意志的必需品,也是一众方法里最直接有效率的。
此技艺一旦祭出,可令周围一切猜忌、欺骗、懊悔都无所遁藏,也可以让使用者在祭出的瞬间抓住一次近在咫尺的宿命。
可真正用出此技艺的又有寥寥几人,于是有人就琢磨出了一种想要强加控制的想法。
于是就有了断别离这一技法的诞生。
用下界凋灵死后凝聚的下界之星作为镇定剂,将终末之龙的眼泪作为容纳情绪的容器,再以一颗包含“情绪”的心为媒介进行淬炼,这样你就得到了一块诅咒的碎片,可以食用直接领悟该技艺,也可以以此为媒介催动断别离。
单方面的强制,只会让爱者的心受伤,一直使用一直享受带来的利益……这就是断别离的运作方式。
世人皆知断别离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可以摆脱平凡,可却不知它还有另两种变化……
断别离的技艺中有一个重要的材料——爱人的心,这无不代表了此杀招的霸道与强势,就连最无拘无束的自由和爱都可以约束。
不过这只能是暂时的,它仅仅只能让你面对苦难的时候帮助你一次。
用不了多久,想必那颗心就会变质,由爱生恨,日久经年渐渐的从红色变为了黑色,直到它不再为你所用。
从此这个技艺就变成了伤人又伤己,用毒最深的诅咒杀招·妇人心。
蜀平乐细细品味着骷白的话,她说的是不假,可这又跟自己面对悔恨的感悟有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她想让自己学会断别离来强制抓取暮光意志吗?
拜托,他可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儿哦。
她望着他,浓秀长媚眼弯成一湖笑眼,她甩了甩妩媚柔情的白发,踩着精致的高筒靴来到蜀平乐的身侧微微倾身接近。
骷白在其耳畔低语着:“德鲁伊说过,暮色中她认识的人只有两个学会了断别离……其中一个,就有阿乐哦~”
“不可能,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蜀平乐坚定的摇了摇头,以自己的性格是怎么可以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她没指望平乐可以相信,只是用那双凉冰冰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并将其移动到自己的胸口处。
“嘻~那阿乐不妨现在来摸一摸的心,是否在真实的这具躯壳里?”
随着蜀平乐的手探进了她的胸腔里,没有熟悉的跳动,那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是在映射空间中知道骷白有心,他只会觉得亡灵没心没脉搏都很正常。
“所以你是怎么把心弄丢的?”蜀平乐最后还是问出了一个颇为愚蠢的问题。
“哎呀,这人一到了暮色,想藏个秘密都难~那就让我帮阿乐回忆一下吧。”
骷白明白,这是阿乐以前的一个梦魇,就算他走不出这一步,也不能让他一直蒙在鼓里,月相罗盘与技艺……德鲁伊还真是好算计啊,德鲁伊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一个大麻烦。
罢了,就当做是百年前将她的花冠涂成绿色的报复吧。
当下需要的是让蜀平乐问心无悔,故友一关,旧情亦是一关,关关难过关关过。
这就要追溯回他建立英灵殿的初期,这是一场发生在乱世纪的故事——
那是在骷白将要离开至极天的前夕,被观察者dinnerbone道破真相的她对蜀平乐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与他本是因为相交的理念走到了一起,骷白需要借蜀平乐的势力来报复人类,而蜀平乐也需要骷白来为他出谋划策。
不得不说,骷白将自己的小心思藏的很好,蜀平乐在她眼里,所做的,所想的,都被猜得一清二楚。
如果给予她力量的人不是蜀平乐的话,那么自己或许真的会继续拾取复仇的计划。
可随着信仰崩塌的背后,她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
抱歉阿乐,我恐怕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了……
据说,如果一旦爱上了个人,那么就会失去对理性的判断,她害怕,害怕因此而忘记了自己曾经复仇的誓言。
直到有一天的梦里,一黑一白两团光球找到了骷白,并将一团粉色的光点带到了她的面前。
“小白啊,你现在的心里已经有了爱,所以你必须要在我们之间做出选择了。”
一黑一白分别是她的忠诚与背叛,而这团粉色的光点便是爱。
爱对她说:“去选择忠诚吧,因为你已经拥有了恐惧。”
背叛却说:“爱是有代价的,它们使人变得不再自我,甚至会彻底毁了你。”
只见爱叹息了一声:“我的结果,因心而异,至于好结果与坏的结果,不能单靠一颗心来断定。”
爱的结果不一,每一场爱都是一场冒险。
“好的结果呢?”骷白问。
爱说:“你会获得勇气与力量,甚至会得到自由。”
没等它继续开口,背叛就跳着跑出来对她说:“坏的结果就是你会失去所有,包括我们!”
爱说:“我的出现自会有代价,让人心甘情愿。”
骷白只是隐晦一笑,对她来说,已经是有了结果。
“你们,我都要。”
此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忠诚震惊不已:“这是不可能的,对他人的忠诚,就是对自己的背叛……小白啊,你无法同时拥有我们。”
骷白没有理会忠诚的劝诫,而是走到了粉红色光团面前,一把抓住了它。
随着爱在她手里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骷白以为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团紫光照在了手上。
再看一眼,手里的光团已经飞走,是那团紫光救走了爱。
“你还不认清你的内心吗?爱是自由的,你没有办法控制住它。”
可骷白并没有气馁,只见她猛的一跃,一爪朝着那团粉红色的光团抓去,爱见状刚想要飞走却晚了一步,最后被生生扯断一团下来。
骷白将手里的一团光芒放在嘴里吞下,用略显清冷的语调对爱说:“我不能失去它,同时也不能失去所有,因为爱也是我自己的。”
当骷白再次醒来,便决定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一个疯狂的想法油然而生——
既然自己最痛恨人类,而自己爱上的蜀王也是人类,那么为何不把她所誓约的王变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变为同自己一样,成为心灵的猛兽,这样平乐就会与那群人类区分开了。
于是骷白以增强力量为由,暗中透露给蜀平乐关于断别离技艺的线索。
很快啊,几乎是当天她就被蜀平乐叫了过去,并将情报递给了她看——
蜀平乐沉声问她:“你觉得这有几分真假?”
骷白暗自偷笑,自己透露的东西她能不知道真假吗,为了能让演技进行下去,就很认真的对蜀平乐演示了一波高级pua。
这也令他开了眼界,得知技艺效用的蜀平乐大受震撼并带着几分茫然的感慨:
“作用还真是奥妙无穷,材料虽然很奇怪,不过下界之星跟龙泪倒是不难找就是了。”
恨别离可以帮助蜀平乐摆脱如今的困境,他非常需要这个技艺。
“那阿乐就负责前两个,我负责找后面的爱人之心,怎么样?”
骷白主动选择为他分忧,这是蜀平乐没想到的事情。
“呵,长大了!”
蜀平乐调侃着,又半开玩笑的调侃着——
“如果你没找到,小心我把你抓住当材料用。”
只见骷白俏皮的笑道:“略略略,到时候你可抓不住我。”
…………
视角来到蜀平乐这边,刚获取材料回来的他突然想起骷白这几日的反常,她四处打探关于暮色的消息,这让自己越发不安起来。
结合她提出的出门寻找爱人之心的荒谬言论,这就是要提桶跑路的节奏啊。
爱人之心他虽然不懂是啥,可字面分析也能知道个大概,你跟我说出去找?
咋的?出去还能找到别的爱人之心?
于是在那天夜里,发觉事情不对的蜀平乐来到了骷白的居所,来时发现人已经不在了,他慌张的立刻对周围进行了地毯式搜刮,最终在暮色传送阵处找到了骷白。
骷白只是一回头,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将她扑倒,随着脖颈处痛感传来,她被蜀平乐死死的掐住了脖子。
“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蜀平乐冷声的问。
“因为阿乐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哦~”她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哪怕现在吐字也有些困难,却还是挑衅着冲其眨了眨眼。
“真的要非复仇不可吗……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人类。”
“……”
骷白别过头去沉默片刻,觉得继续保持这样下去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将原因说了出来:
“我之所以活着正是因为大仇未报……我明白阿乐教会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你可知星火之仇燎原往复、不死不休!”
“少废话,你明知道我对你有了意思,现在却要不辞而别,我的喜欢难道这么廉价吗?!”
骷白听后神情僵了一下,她那颗赤诚的心也随之怦然跳动,不过她还是别过脑袋忍住不与其对视。
“这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关我什么事。”
“白,我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事情本不该这样,我最痛恨背叛。”
听到这,骷白笑了,她的笑声是那样的讽刺,就像针一样扎在蜀平乐的心口。
“哈哈……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就算你囚禁我,我也会想方设法的逃走,你困不住我的,因为我有自由。”
“怎么,恼羞成怒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拿我没有办法吧!”
黑夜里,她双目赤红,那种独属于亡灵生物的桀骜此刻正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面对如此叛逆的骷白,蜀平乐也是一阵心寒,心想果然是冷血的亡灵生物吗……说叛变就开始叛变。
或许是被气火冲昏了头,现在他就连话说的都不是很有理智:“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感。”
他头脑一热,为了捉住这自由的微风,为此不惜做出出格的举动——
“作为背叛者的惩罚,我会掏出你的心脏,将你的灵魂永远烙印在我的映射空间里!”
可骷白这时根本不怕平乐的威胁,甚至用出了白雷击伤了他。
嘭——
随着一声闷响,骷白顿时感觉到后脑一阵湿凉,只见蜀平乐掐着她的脖子猛烈的撞击着地面,视野开始模糊的她顿感事情不妙。
还不能让他将我打晕!
“咳,你来啊!不过是被造物主玩弄的残次品而已……在这个时代里,你的充其量就是个配角!”
目光逐渐涣散的骷白猛然发力,用头撞击蜀平乐的面门,吃痛的平乐松开了掐住脖子的那只手,这给了白足够的喘息时间。
“正小柚,你还在等什么!开启暮色森林的阵眼!!!”
噗嗤,骷白的反抗终究是晚了一步,她的胸膛被反应过来的蜀平乐一爪贯穿。
一旁躲在树下的正小柚简直都惊了,这场面太疯狂了,活脱脱像是进了某个黑心组织想逃跑却被抓的戏码!
不过他明白,现在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随着暮色森林被激活,骷白咬了咬牙双手死死抓住贯穿自己的那条胳膊,忍着断心之痛将其拔了出来。
这一刻,她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心脏,狼狈的一步一顿,摇摇欲坠的向后倒退,最后直直倒向背后的法阵里。
在她须臾之际听见了那刺骨的寒言——
“我会用你的心来尝试制作断别离的媒介,别让我再找到你……背叛者!”
随着天旋地转后,她来到了暮色森林,摸着空落落的心口,扪心自问她后悔吗?
她不后悔,因为她没有心,那颗心也早就交给了蜀平乐。
在主世界的蜀平乐一定会学会恨别离把她的灵魂关进英灵殿,虽然方法有些激进,可如果不用这种方法,以平乐的善良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违背内心的事的。
这样一来,自己的灵魂就有了一个锚点,她不再怕亡灵死后消散于世间,也不怕沦落到无尽的亚空间激流中迷失方向。
因为蜀平乐的英灵殿,就是她的家……
这一刻,她骗了所有人,因为自私的爱,才故意设局让蜀平乐觉得自己背叛了他。
被穿心的骷白本来是要死亡的,可她精心设计好传送门并以此来到了暮色,保全了自己的肉身前提下,还可以在暮色里继续操盘。
她可以甘愿奉献出自己的心来帮助蜀平乐颠覆乱世纪的残局,也可以舍弃肉身去暮色里寻找可以复仇的办法。
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包括赫萨玛尔的沉睡,再到蜀平乐的苏醒,与自己在映射空间内相遇。
种种的巧合都是早有预谋,直到现在看见了蜀平乐来暮色拯救自己。
她赌对了,她嘲笑了背叛与忠诚的无能,因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现在的蜀平乐没有以前那种不切实际的和平幻想,极端的他,有着肃清一切的力量。
这才是怪物该有的样子,这才是领袖该有的品性。
事实也证明了,骷白将蜀平乐塑造很成功,一个绝对的、目的性极强的、独权的无上之王。
而将骷白的心淬炼成恨别离材料的蜀平乐,一生都在自责与懊悔中度过,直到他掀翻神坛,引领了诸神的黄昏。
他才失去了那部分记忆,沉睡在了放逐的亚空间里。
回忆结束,现实的冷水打在了蜀平乐的身上,他一时间感觉遍体生寒,自己的一切,原来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吗?
他没有做梦吧,这一定是假的吧?
看着蜀平乐那怀疑人生的样子,骷白也是贴心的紧紧抱住了他。
“亲爱的,想要达到我们的理想,就必须舍弃不必要的怜悯,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们本来就是渺小的,只是从无知变得有知,当你感到痛苦,是因为你在成长。
没有失败是淬炼不出一个成熟的男人的。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居然会认可你说的话……”
她抬头望向骷白,她仍旧是那样清冷妩媚。她还是她,我仍旧是我,到底是是什么变了呢……
不过,这正是他要走的路,哪怕是被刻意引导,迷失在雾霭之中。
哪怕路途的风雨再大,大到步履维艰。
哪怕荆棘丛生,刺的伤痕遍布。
可蜀平乐还是蜀平乐,只不过成为了自己更强的版本。
“所以,我最终还是学会了恨别离啊……”蜀平乐摊开五指,发出阵阵哀叹。
“不对哦,亲爱的~当那颗心是自愿为此奉献来当做技艺的媒介材料,就会由断别离破茧重生,化为真我的纯粹技艺·醉情迷。”
“所以请不要继续懊悔下去了,用醉情迷的技艺来试着拿起这枚月相罗盘,怎么样,是不是看着顺眼多了呢?”
就算有了后悔又如何,他自己有着更为霸道的技艺,哪怕是得不到的东西,也可以强制驱使。
骷白与其十指相扣,渐渐的引导他回忆起这项技艺,渐渐的蜀平乐另一只手里的月相罗盘开始动了起来。
只见怀表将一段信息传进了他的脑海——
抗争纪元第一年,暮光历法1176历第三十五天下午十分。
蜀平乐震惊了,这小小怀表居然可以紧跟纪元年代来汇报实况。
“这?!”当蜀平乐还想继续加大力度的使用醉情迷时,骷白却拉住了他。
原因是如果彻底释放此技艺者,醉情迷会抽干其一切底蕴,在周围创造出一个绝对由你所掌控的领域,在这里,哪怕是强如希望,在醉情迷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人们都知未久经年深的是断别离,殊不知它背后的蜕变是那甘愿付出的醉情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