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梅冷冷地说:“真是个好小子,时时刻刻帮着你的心上人铺路,我算是反应过来了,邃了他的愿后,你明面上既帮他撇清和云天宗的从属关系,实际上却又提醒我不能将那小兽的死不当一回事,不然我合欢宗的镇宗之宝会蒙受损失。”
公子星舒十分随和地摇摇头,谦逊道:“其实宗主想多了,我只是说服自己放下而已。”
段青梅再次冷哼了一声,本还想说点什么,屋中却突然响起来沉沉一声鼓响。霎时将两人都惊动了。
公子星舒:“段宗主,这是?”
段青梅已瞬间飞起悬在了背后巨大的花鼓上空,周围绸缎瞬间飞舞凝聚成为一条红色飘带缠绕上她的手臂,接着只听得“咦”一声后,段青梅就没了下文。
此鼓来历不明,公子星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思索着是否趁此告退之时,段青梅却一抬右手朝着门指出一道红光,将屋门的禁制解开。
门被推开,两个合欢宗的弟子立刻满脸严肃地冲了进来:“宗主!合欢鼓响,是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只见段青梅皱眉问:“相思神木那今日有谁去了?”
其中一个弟子疑惑地看了衣冠楚楚的公子星舒一眼,接着上前一步说:“只有一位白发的客人去了。”
公子星舒的脸色稍变,被段青梅的余光扫到,紧接着她面纱下嘴角一勾,然后吩咐道:“哦,那无事了,就是神木之灵难得醒了一下而已。”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然后平静地告退,公子星舒却因这句话马上不安了起来,迟疑地看着段青梅。
“树和种子毕竟就像母亲与孩子,遇见了总归忍不住要操心一下。”
段青梅回过身,红绸缠身轻盈地落在鼓上,慢悠悠地说:“你要是不放心,就去看看吧。”
话音落,面前的男人瞬间不见了踪影。
段青梅无声地坏笑了一下,然后又咳了两声重新摆出一副严肃表情,并如一开始般在鼓上盘膝而坐,才叫人去喊媚淑来。
这个令人头疼的徒弟给自己结下这么难缠的一个因果,还给合欢宗平白带了这么多麻烦,干脆以后接触妖兽的工作就全部交给她来做好了。
飞雪追逐着识海之中出现的光线,猛然如突破天空的云层一般破开了沉沉的浓雾,视线中的一切再次清晰。
远处明亮的云层间站着一个身影,少年前额长了一对晶莹剔透的鹿角,漆黑的眼珠明亮,朝着自己灿烂笑开。
【你在这!】
少年对着自己的本体重重点头又摇头,光笑着却不说话。
这一刻,一头快有牛那般大的白毛球落在了少年的面前,撑开一片般的云雾。
毛球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专注地看向少年,少年开口【见到你我很开心。本来我该消失的。】
白毛球缓缓伸出一只毛绒绒的爪子,软软地搭在了少年伸出的手掌心上。
这时,在幻兽与少年的胸口之间连接着的光线猛地亮了起来,少年缓慢漂浮而起,头上的鹿角树枝一样不断生长,短瞬间就长出了嫩叶,开出桃花,粉色的花瓣如雨一样纷落,化作金光,将他们完全包裹。
……
公子星舒匆匆赶到这棵古老的桃树下,在红色的瀑布当中穿行寻找,原本能大致感觉到对方方位的相思种此刻却静悄悄,仿佛是相思树在此时故意与他作对。
就在公子星舒刚生出了不如一把火烧了此地的念头之时,终于看到了树干背后的一片雪白衣角。
他情不自禁地小跑几步,然后才放缓放轻了步子,收拾着刚才过于急切地心情,熟练地调整着脸上紧绷的肌肉,调整出一个看上去平淡一些的表情,走到了树干前,一手自然地扶上树干,绕到了正面。
“飞……”
脱口半个字后,公子星舒一愣,意外地发现飞雪在树下靠着睡着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的伪装在这一刻又瞬间被卸了下来。
公子星舒的视线在飞雪脸上留恋了一会儿,转向远方。
眼前是缩小的合欢宗宗门全貌,天边流云缓慢移动,日光偏西。
公子星舒的视线又移了回来,这一次的飞雪完全不如上一次警觉,安详的睡颜落在眼中,令他恍然。
“飞雪。”
公子星舒等了好一会儿后才微微弯腰,呼唤了一声。耳畔边偶尔才想起沙沙的树叶摩挲声,整个合欢宗静谧而安宁。
没能叫醒人,他顿了顿,接着蹲了下来,又叫了一声,依旧没得到任何反应。
公子星舒疑惑地伸出手捞起飞雪搁在肚子上的手腕,摸到了脉搏……一切正常,应该就只是睡着了。
……想到段青梅刚才说的那段话,公子星舒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最后选择了什么都不做,只盘膝坐在了飞雪身边,反正周围没人,将脸上的面具摘了后,只余满脸无奈地笑。
然而下一刻,身侧的人头一歪,一下就倒进了他的怀里,沉甸甸,软绵绵,似纷落满目的梨花,心尖微颤。
公子星舒几乎以为飞雪醒了,低着头屏息注视着飞雪的面容。
……没有睁眼。
心跳的速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他感觉到一种无比的煎熬,刚才信誓旦旦在段青梅面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可当再一次真切碰触到飞雪,依旧会令公子星舒感觉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来控制住自己不因为激动而颤抖。
放下两个字脱口轻描淡写,做却很难……
“公子。”
别叫我了。
“公子。”
公子星舒闭眼睁眼,茫然低头,下一秒,唇上温暖和柔软的感觉一触即逝。
飞雪眼睛里闪着潋滟的微光,松开手落回怀抱,因上方男人罕见的空白表情咧开嘴角,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公子星舒的喉结在飞雪的视线中上下滑动了一下。
飞雪笑着笑着,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可能有些,嗯……抱歉。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回应的答案是一个吻,一个深长的吻。
飞雪感觉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被紧紧地箍住,而他的手更不自觉四处搜寻着公子星舒身上可以握住的地方,最后和他的手五指交扣在一起。
心跳的咚咚声好响,自己的,对方的,连交缠的喘息声都盖过。
“你,你想起来了?现在的你是谁?”
短暂的间隙,喘息之中,飞雪听见公子星舒近乎严厉的逼问。
“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飞雪颤声,只迫不及待地解释:“我真的差一点就见不到……”
一只手掌绕到飞雪的脑后拖着他微微用力,公子星舒低头,飞雪闭嘴凑了上去,又是一个激烈的吻封住对话,双方都是很久没有的激动。
“你简直是要玩死我。”
公子星舒叹息一样的说着,一只手却牢牢的锁住了飞雪的手腕,飞雪这时候已经完全骑在了他的腰上,满脸通红地不断喘,束好的头发散落下来一丝,眼睛痴痴地扫过两人都被扒得凌乱的衣襟,后背发麻。
公子星舒:“相思种?”
飞雪:“嗯。”
然后是两人之间的静默,飞雪几番犹豫,想要将这一切稍稍解释,被公子星舒一个眼神阻止。
“什么都不用说。”公子星舒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彻底靠在了树干上松了口气,目光温柔而缱绻。
“欢迎回来。”
啊……我真的一点都抵挡不住他的每一句话。飞雪感觉自己开心地炸毛,哈哈哈笑着扑进公子星舒的怀里。
“天快黑了,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公子星舒将飞雪搂住,脑袋搁在飞雪肩膀上,感觉飞雪开始像小兽一样地蹭他,安心不少,看向远方,大脑却放空,以至于听见飞雪问他的话后想也不想就说:“不知道。”
飞雪:“……”
失而复得的后劲似乎有些大,飞雪其实自己的脑子也空空如也,过去的一个月好像做梦一样,只有部分记忆始终深刻,带着重逢的喜悦镌刻在脑子里。而此时此刻的这一瞬仿佛天地都远去,连带着活在这众多仙门中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都通通被抛之脑后,令兽只想在合欢宗做点该做的事……
“现在不行。”
公子星舒撇过眼:“光天化日的……”
“哦。”飞雪习惯地应了声,然后趴在公子星舒身上舒服得蹭了蹭,想起段青梅说还可以传授给他们一些功法的事,心不在焉地说:“那我们去找宗主借个地方?”
公子星舒投来复杂地目光,想了想后将刚才坑了段青梅的过程挑重点告诉了飞雪。
飞雪:“啊……”
公子星舒:“我前一秒才说过的话立刻就不做数了,哎。”
“那怎么办?那不然我继续装作不认识你?”飞雪想了想,试图通过假扮的方式帮公子星舒挽回岌岌可危地信誉形象。
“你还要这么玩我?”公子星舒靠着树干,眼神幽幽,抓着飞雪的手微微用力:“前段时间我焦虑地快疯了,几乎每天都在无数次说服自己放你走,你个小没良心的。”
飞雪心酸酸地,还是头一次见公子星舒如此幽怨的样子,却又觉得很有趣,连忙笑着重新凑上前去,献上再一个吻,终于将在暴怒边缘的蛟安抚了下来。
“我去找段宗主道歉吧。”飞雪说:“我将会给合欢宗一个妖王的承诺。”
公子星舒却摇头,觉得没有必要:“合欢宗从来都是中立的立场,段青梅的相好在每个宗门都有,且都是地位不低的高层,不分正魔,以你现在的身份她说不定还看不上。”
飞雪歪了注意力:“所以她在云天宗和凌空山的相好是谁?”
公子星舒没说话,飞雪疑惑地抬头,远处看见树干背后隐约似乎有一片黄色的裙摆。
来人的气息着实隐蔽,他们两个分神期的妖修竟当她来到了五丈内才察觉。
飞雪放出神识去探,发现来人有二,修为都算不上多高,并且没感觉到丝毫杀意。
飞雪望着那处裙摆轻声:“她们总不是来偷看的吧?”
“倒也不是不可能。”公子星舒重新拿出面具戴上,然后扶着飞雪的腰:“你准备做什么?”
飞雪又回过头来说:“我想做什么你又不让。”
公子星舒:“……”
飞雪:“我过去看看。”
话落,飞雪干脆利落地起身,一眨眼犹如一只轻盈地燕掠了过去,眼中的那半块黄色衣角的主人猝不及防,慌张后退之时似乎往后摔倒在了满是落叶落花的地上。
飞雪瞬息而至来到面前,刚看清慕明月的脸就听见刀锋出鞘之声,于是他立刻敏捷侧身,躲开了从上方出现劈砍的同时右手横推,轻易就将袭击的人弹飞了出去。
“阿莫!”
慕明月坐在地上惊呼:“饶命饶命!我没有恶意!五殿下!”
“慕明月。”飞雪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站在原地发问:“此前本王听九尾讲过你的事,咱们应当也没什么过节,刚才我也没当面认你,现在却躲在暗处偷看我,是要做什么?”
旁边被弹飞的阿莫在空中猫一样翻了个身稳稳落地,接着立刻捏着双手匕首冷脸摆出作战姿势。
慕明月则敏锐地听出飞雪话中也没有恶意,连忙道:“小女只是想寻您问问三殿九尾的下落,但来此处的时机不巧才不敢上前!”
时机不巧……确实是不巧。
“……”
飞雪一下想到了刚才他在和公子星舒做什么,略有些尴尬间,似乎还听得到远处传来声轻笑。
“九尾和本王可不对付,你问我寻他?”飞雪细想了一下慕明月的话,勾了勾嘴角露出个危险的笑容:“你有点奇怪,现在可不好轻易放你走了。”
慕明月一边摆着手一边紧张地飞快解释:“不不不,殿下,我怎会不知您和九尾不和呢?但确确实实是有个小问题!”
看着慕明月和稍远处的男人脸渐渐发白,飞雪松了松放出去的分神期威压,对着慕明月点了点头示意我在听。
慕明月吞了吞口水站起,然后才将事情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