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南毅见小栀子与陛下缠绵,只感慨他俩感情好。
此刻听“闺女”喘息,且目睹陛下手往他腰际伸去,他心中不由怀疑。
自己若是不在,他们极有可能,会热情似火,在此上演场活春宫。
见小栀子提起自己,南毅在南映栀“噢”一声后,适时发话。
想为闺女任性,提前探底,他旁敲侧击,想从南映栀口中得知,云霁此后,在宫中地位。
“陛下,”双手抱拳,他坦荡发问,“请问您,想予映栀,什么位份?”
无隐瞒之意,南映栀不假思索,道出真实想法:“他乃我发妻,我自然要封他做皇后。”
见南毅仍拘谨,她补上一句:“泛舟兄,小栀子与我成婚,你就是我老岳父。
“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谨?快莫行礼,私底下,也不必以君臣相称。”
得到南映栀要封云霁为“皇后”,南毅心下惊喜,又不由扭捏。
小栀子为后,自己来日,岂不是国丈?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背后,往往都是“站得越高,跌得越痛”。
身份上升,也得拥有与之相匹配的德行,方才站得住脚。
南毅暗想,看来之后,自己还是得谨言慎行。
心中约莫有些底,他问起旁的:“既然映栀得你心意,成婚一事,是否可早些提上日程?”
“不错,”本就不爱拖延,南映栀不愿一拖再延,“我打算一回京城,即刻大婚。”
“可刚回去,百废待兴,”南毅话语迟疑,“公然大婚,恐怕不太好。”
“无碍,映栀只愿与陛下,早日结发,并不看重这些繁文缛节,”
云霁眸子灵动,“若不便铺张,可一切从简。”
不满闺女封后大典,就这般敷衍了事,南毅欲说“简啥简,风风光光嫁人,那是你的门面”。
见云霁满心满眼都是南映栀,他忽而明白,自己此刻该做的,应是尊重祝福。
恶语在嘴边转过一圈,南毅到底只挑好的说:“青川儿,你有心了。”
“我这哪儿算得上苦?小栀子为我孕育孩子,那才是苦,”
忽地想起,自己定下此事,还未与掌管京城琐事的阁老报备。
南映栀“蹭”地站起身,“失陪,我现在得让翎雨,赶紧拟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自知她说出此事,仅是出于礼节,而非征得自己同意,南毅没吭声。
倒是云霁深深瞧她一眼,道一句“你去罢”,南映栀才缓缓移动脚步,唤翎雨拟旨。
趁她出去,自己可以与小栀子独处,南毅几步凑近云霁,话语神秘:“小栀子,你与陛下,是真心相爱么?”
“是的,”对此疑问,云霁摇不了头,他话语恳切,“爹爹,映栀与陛下,是两情相悦。”
惊讶发觉,他竟然陷得这般深,南毅沉默良久。
直至隐约听见,南映栀快要交代完毕的响动,他才缓缓出声。
“青川儿他母妃去得早,听宫里传来的消息,先太后也随先帝而去。
“先帝的妃子,除开殉葬那些,多被遣散,碍不着事。
“此大婚一成,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的皇后娘娘。”
此前听小栀子,柔着嗓音,唤自己“娘子”,云霁并非感到不妥。
这会儿在南毅口中,捕捉到“皇后”二字,他莫名,寒毛倒立。
寻常人家娘子,与执掌凤印,统领六宫的皇后,到底相差甚远。
纵使小栀子答应过自己,后宫只留自己一人,云霁一想到,自己做为皇后,要“容雍华贵”,仍止不住感到怪异。
对他复杂心绪,南毅浑然不觉,他还在自顾自,谈自己这老父亲的肺腑之言。
“人心隔肚皮,后宫女子,不是为自己所求而来,就是背负家中寄托,目的坚定得很。
“宫里头啊,不把他人踩在脚下,来日只会受他人驱使。
”她们虽为女子,使的手段,并不比前朝落后,甚至,还要更高明。
“总而言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不能躲避,错失良机,也不得独占恩宠,树大招风。
“步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与爹是君臣。
“你受妃嫔欺辱,爹爹纵是三头六臂,也无能为力,进不来宫救你。
“顶破天,青川会念着,往日与爹爹的情谊,时不时出头护你。
“但后宫佳丽三千,他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还是,得慎之又慎才好。”
听他跟老妈子般,念念叨叨,云霁知他心焦,遂点下头,让他暂且安心:“爹爹,女儿会保护好自己的。”
“好在你此前,在宫内待过一段时日,算是经验丰厚,大抵心中有数,爹爹不再赘述。”
云霁下意识颔首,“嗯”一声。
“还以为先帝驾崩,你能脱离宫中,在爹爹身侧,过会儿安生日子,熟料……”
南毅长叹一声,“小栀子,爹爹舍不得,让你方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爹爹,”试图让南毅放心,云霁别扭,用口中道出自己名,“青川答应过我,后宫内,只会有我。”
见他深陷爱河,南毅幽幽叹一声:“你可保他一时不变心,但往后呢?
“他就是为你,真不纳妃,不仅大臣们哀声载道,言官也免不了要说道。
“他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会分不清孰优孰劣?
“真心呐,是有期限的。”
忆起自己那,傻傻被皇帝牵鼻子走的母妃,云霁知他所言非虚,不由鼻尖一酸。
天下负心汉千千万,端坐高位的帝王独占一半,但他仍笃信,小栀子不会辜负自己。
恰好此时,南映栀掀帘入帐,云霁不必忍着伤悲,绞尽脑汁回南毅话。
见自己才出去一会儿,云霁眼尾泛红,似在强憋泪意,南映栀靠坐在他身侧:“这是怎地了?”
感觉南毅所言,无不在理,云霁没向她告状,只摇首,语焉不详:“想起些伤心事罢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存在如同烛火,照得两位有情人不敢动作,南毅拱手请辞:“你们慢慢聊,我不多打扰。”
南映栀吆喝帐外翎雨,让他替自己送南毅一程:“翎雨,送送南将军。”
即使才向京城送过信,翎雨仍应一声“好嘞”,任劳任怨出发。
见南毅终于出去,身侧仅剩,自己十分信任的小栀子,云霁紧绷心弦,霎时松下。
泪水忽地决堤,他声音颤抖:“小栀子,呜呜呜……”
双手绕到他后脑勺,南映栀抚摸他青丝,在他额角,轻轻落下一个接一个吻:“不哭噢。”
“小栀子,”云霁重重喘息,上气不接下气,“我想到,我母妃了。”
深知他母妃,如附骨之蛆,是他一生之痛,南映栀颔首:“嗯,你说,我会好好听。”
许是触景生情,云霁莫名激动:“她就是,生下我,才会失宠,我会不会,步她后尘?”
“不会,”拭去他断珠般的泪,南映栀连连安抚 ,“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你步她后尘。
“咱们拉钩,好不好?”
“何为‘,拉钩’,”没听过此类说法,云霁疑惑不解,“是与‘血誓玉’,相似的物件么?”
“差不多,”一时不知如何详细解释,南映栀打算用实操来演绎,“你拿小指来,我教教你。”
抽噎片刻,云霁大半身子卧在她怀,伸出小指,含糊应一声“好”。
用小指勾住他手,南映栀口中念叨,自己拉钩时一向使用的话术。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猪八戒。”
云霁一头雾水:“‘猪八戒’,是何人?”
感觉与他掰扯《西游记》,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没个尽头,南映栀简略解释。
“它就是头好吃懒做的猪,”在杯盏倒些温水,给他补水分,她让他稍稍放心,“放心,我不会变猪的。”
“嗯,”饮过些许水,云霁苍白唇色,红润几分,“我相信你。”
说过尉迟翊在血誓玉上,立过誓言,且已与云嫣离开营帐,回北朔号令大军退兵,南映栀道出接下来行程。
“青川儿,”她指腹轻触他脸颊,“咱们该回京城了。”
“嗯?”一声,云霁歪头问她:“何日启程?”
不曾想,他歪头冲自己撒娇,竟如此熟稔,南映栀受到强烈刺激心狂跳。
她默默用手,将他脑袋掰直。
对她沉默不语,但伸手动自己脑壳一事,略感不满,云霁嗓音压低:“小栀子,你在回避我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