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一个身形矫健,目光机警的细作来到贞观殿,纳头便拜。
“启奏陛下,长安发生了大事。”
李隆基正襟端坐,目光如炬:“沉住气,慢慢说,发生了什么大事?”
“前天午时,李瑛于东市刑场绞死了庆王李琮、废永王李璘……”
细作咽了一口唾液,减缓语速说道。
“啊?”
李隆基惊的下巴差点脱臼,半天没有合上嘴巴,急忙抬手揉了几下,方才复位。
直到此时,李隆基方才醒悟,自己昨夜做的梦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李琮与李璘死后,冤魂来向自己示警……
“二、二郎他、他怎么敢的?”
李隆基靠在龙椅上,又惊又怒,就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非但李隆基被吓得魂飞魄散,满朝文武以及武灵筠也被吓了一大跳,瞬间犹如炸开锅了一般议论纷纷。
武灵筠道:“李瑛这畜生真是太狠毒了,竟然毫不留情的杀害了自己的兄弟,而且一杀就是两个,简直是禽兽不如!”
李林甫痛心疾首:“臣早就看出李瑛冷酷无情,便是古之帝辛、胡亥,也未曾如此残暴,此人真乃大唐之祸害!”
“李瑛实在太狠毒了,就算庆王与李璘有罪,那也是他的亲兄弟啊,就算发配、囚禁,也不能一下子全部处死啊!”
“唉……李瑛杀起自己的兄弟来都毫不留情,等将来攻破了洛阳,咱们满朝文武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是啊、是啊,值此危亡之时,诸位同僚可要齐心协力,拱卫洛阳啊!”
片刻之后,李隆基才缓过神来。
倒不是他心疼两个儿子的性命,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的一种恐惧!
在李隆基的内心,本来认为就算洛阳被攻破,自己被抓回长安,李瑛最多也就是再次把自己关进兴庆宫,所以才敢肆无忌惮与他为敌。
但现在李瑛杀起手足兄弟毫不留情,将来会不会把自己也送上西天?
按照李瑛的表现来看,这个可能性极大!
碍于父子身份,他可能不敢公开处决自己,但一杯毒药送自己踏上黄泉,对外谎称自己病死,完全有可能!
“李瑛为何处决李琮?”
李隆基咳嗽一声问道。
至于李璘,则没有多此一举的询问。
十六郎在幽州僭越称帝,对他处以极刑完全符合大唐律制,只能说李瑛够狠,却不能说他滥杀无辜,因为李璘论罪当死!
唯一让李隆基意外的是,王忠嗣这么快就把李璘押送到了长安,看起来他对李瑛越来越忠心了,这样的话,自己还能招降他吗?
细作跪在地上道:“罪名是李琮勾结洛阳,杀害发妻,诬陷天子,欺君罔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隆基拍案怒斥,“大郎何曾与洛阳有过书信来往?”
李林甫、王琚、裴敦复等人没有接话茬,在李隆基来洛阳之前,李琮确实给李琦写过一封书信,透露长安朝廷的机密,这一点没得洗。
“况且,大郎与发妻窦氏感情和睦,怎么可能会杀害发妻?肯定是李瑛诬陷大郎,铲除异己!”
李隆基摇头叹息,一脸悲愤。
要说李琮勾结,那也是勾结的自己,密谋帮助自己复辟,何曾与洛阳勾结过?
李林甫举着笏板道:“李瑛乃是次子,庆王才是长子,李瑛僭越称帝,肯定担心庆王威胁他的帝位,这才设法铲除,消灭异己。如此心狠手辣,实在是天地不容!”
“右相言之有理,一定是这样的!”
李隆基对李林甫的分析连连赞成,“二郎是逆贼,何来欺君罔上之说?大郎死的真是太冤了!”
裴敦复举着笏板道:“事已至此,庆王与李璘已经死在李瑛的手上,还请圣人节哀顺变!”
李隆基攥拳道:“朕在此发誓,等攻破长安,一定会处死逆贼李瑛,替大郎报仇!”
“臣建议在洛阳为庆王发丧,并向河南的百姓宣传李瑛的暴行,让河南的军民看清李瑛的真面目。”
李林甫举着笏板,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建议。
李隆基连连颔首:“右相所言极是,朕要追封李琮为靖德太子,追谥为大唐奉天皇帝。”
李隆基这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封号,却与历史上李琮死后的追封相同,他先是在天宝十一年被李隆基追封为靖德太子,李亨登基后又给这个大哥上了“大唐奉天皇帝”的谥号。
李亨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兄弟俩感情好,而是因为他在灵州自立为帝,还未获得李隆基的承认,缺乏说服力。
但二哥李瑛在处死之前被贬为庶人,失去了太子身份,李亨自然不能追谥他,于是这才追谥大哥李琮为皇帝。
李亨的意思是向世人表明,自己的皇帝并非继承自李隆基,奉天皇帝李琮才是;我是继承李琮的皇位,完全不需要经过李隆基同意。
武灵筠不由得皱眉:“追谥个太子就行了?何必追谥为皇帝?”
李隆基解释道:“朕的意思是想让世人知道,朕的合法继承人是长子李琮,逆贼李瑛乃是僭越篡位,号召天下英雄共讨之!”
“好吧,既然圣人决定了,那就听你的。”
听了李隆基的解释,武灵筠便不再说什么。
李隆基目光扫向礼部尚书王琚:“这件事就落到你们礼部的肩上了,一定要尽快为李琮准备葬礼,追谥太子、皇帝,建衣冠冢。”
“臣遵旨!”
胡须花白,年已六旬的王琚举着笏板领命,“只可惜李琮的儿子在长安,洛阳也没有他的子侄为他披麻戴孝,隆重发丧……”
“有啊,怎么没有?”
李隆基晃荡着手指头:“李瑛的两个儿子不是在洛阳吗?就让这李仰和李优为伯父披麻戴孝,发送伯父入土为安。”
王琚略作沉吟,举着笏板领命:“这两个孩子的身份倒是符合,臣谨遵圣谕!”
朝议就此结束,文武百官陆续告退,分别忙碌自己的事情而去。
怒火冲冲的李隆基返回太仪殿,让小太监把两个孙子带过来。
来到洛阳之后,李隆基便以照顾孙子的名义把李仰和李优召到身边起居,动辄辱骂,以泄心头之恨。
今天得知李瑛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这让李隆基怒火中烧,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两个孙子发泄。
“孙儿见过皇祖父!”
两个孩童怯生生的来到李隆基身边,跪地磕头。
“混账,重新说!”
李隆基抬脚踩在李仰的手指上,狠狠的碾了一下。
“嗯哼……”
李仰忍着锥心的疼痛,不敢哭出声来。
因为皇祖父说了,以后再敢哭,就会让自己哭个够!
李隆基的靴子挪到了李优的手指上,最终没有踩下去:“四郎,你年龄还小,祖父就不踩你了。”
“谢皇祖父!”
在李隆基连续多日的调教之下,七岁的李优已经伶俐了许多,因为他知道木讷换不来任何同情,只会被这个糟老头子虐待。
“那你说皇祖父疼你们不?”
李隆基蹲下来,狞笑着问道。
“疼我们,皇祖父最疼我们啦!”
李优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努力的挤出笑容,尽管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哈哈……”
李隆基狂笑,“那你夸夸祖父好不好?”
李优脸上露出有些诡异的表情:“皇祖父是、是……是天下最好的祖父!”
“嘿嘿……四郎乖!”
李隆基站起身来,吩咐两个孩童:“你们重新给皇祖父施礼,说错了,会挨打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