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今天的行刑,东市被关闭一天,所有商贩歇业。
位于东市正北的一片空旷区域便是刑场,每当有重要犯人被行刑的时候,都会在此处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刑场中央有一座高达两丈的行刑台,上面足可容纳百人,也是为了更好的让百姓观摩。
炎黄子孙就是这样,爱凑热闹,无论是喜事还是丧事,自古以来从不缺少看热闹的人!
作为今天的监刑官,棣王李琰身穿一身紫色官袍,头戴乌纱,在大理寺少卿王繇、刑部尚书萧隐之的陪同下一起登上了行刑台。
“快看啊,监刑官来了,监刑官上台了!”
“今天的监刑官看着有些面熟啊?哪个识得?”
“好像是四皇子李琰!”
“卧槽,这热闹好看了,老四监斩老大和老十六,皇帝家里真热闹哇!”
“你少在这里哇哇叫,没看到有锦衣卫混在人群中么?小心把你关进大牢!”
观众议论纷纷,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仿佛滚滚雷鸣,不绝于耳。
“圣人可真是心狠手辣,一下子竟然要处死两个兄弟!”
“嗨……陛下终究是老二,肯定会担心庆王这个老大不安分,自古以来,当皇帝的哪有仁慈的?”
“你懂个屁,李琮杀害发妻,勾结洛阳,污蔑圣人,你说该不该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位之人想要哪个死哪个就得死,想栽赃个什么罪名就栽赃个什么罪名!”
“放屁,大放特放,审理李琮杀妻案的主官乃是他的同胞兄弟荣王。如果李琮没有杀人,李琬会给他栽赃一个杀人犯的罪名?”
“嘿……帝王家事,谁又说得清道的明?你说李琮杀妻,我还说李琬害兄呢!”
“锦衣卫在此,将这两个悖言的狂徒拿下!”
从人群中冲出几个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将两个夸夸其谈的纨绔公子反扭了胳膊,当众押走,吓得周围百姓纷纷闭嘴。
在行刑台的周围摆放了大量的凳子,可以称之为贵宾区,因为这是专门供朝廷大员、王公贵族观摩的区域。
此刻,包括侍中颜杲卿、御史大夫裴宽、太师萧嵩、兵部尚书李泌等大量的当朝重臣俱都纷纷抵达现场,正襟端坐在凳子上观看行刑。
心脏不太好的张九龄,以及久经沙场、上了年纪的申王李祎则没有出现,各自待在衙门处理政务。
因为李瑛说过,感兴趣的就来现场观摩,不感兴趣的则去忙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强制性的要求,随官员们的自便。
在亲王的区域,身穿便装的荣王李琬携带母亲刘华妃来送李琮最后一程,而仪王李璲甚至没有出现,眼不见为净。
其他的几个亲王,忠王李亨、鄂王李瑶俱都穿着便服抵达现场,魏王李琚则穿着紫色官袍,趾高气扬的坐在兄弟们之中。
十三郎颍王李璬、二十郎延王李玢、二十二郎济王李环、二十三郎信王李瑝也都陆续在侍卫的陪同下抵达现场。
另外一个区域,则有其他二十多个嗣亲王、郡王等陆续落座,一时间可谓高朋满座,可惜没有喜气洋洋,众人俱都面色凝重,脸上写满忐忑。
在万众瞩目下,棣王李琰落座,高喝一声:“大理寺差役何在?速将罪犯李琮、李璘、张守珪带上台来!”
“喏!”
十余名大理寺的差役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十余辆马车列队而来,顺着戒严的街道一直抵达行刑台下。
“下车!”
身穿皂衣的差役把李琮、李璘、张守珪各自拉出囚车,卸掉肩膀上的枷锁,只带着镣铐,步履蹒跚的上了行刑台。
看到今天的主角登场,台下顿时一阵议论纷纷。
“快看,快看啊,戴面具的那个就是李隆基的长子李琮。”
“他为何戴着面具?”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来看啥热闹?”
“我才来长安半年,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得得得……我告诉你,李琬小时候跟着李隆基出城打猎,被终南山上的豹子所伤,毁了容,所以无缘皇位。”
“原来如此,受教了!”
“嗨……这事整的,该当皇帝的没捞到,不该当皇帝的十六郎却在幽州当了一年的皇帝,死了也值啦!”
“你懂个屁啊,我听说在幽州的时候李璘只是个傀儡,军政大权张守珪这老贼说了算。”
台下人声鼎沸,嘈杂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李琰在台上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结束行刑,从“舞台”上走下去,今天的这个监刑官不好干啊!
“将罪犯李璘、张守珪、李琮验明正身。”
李琰清了清嗓子,拍案喝道。
李璘冷哼:“手足兄弟,你眼瞎吗,还用验明正身?”
李琰懒得和将死之人计较,索性不搭理李璘。
“禀报监刑官,罪犯李璘已经验明正身!”
“禀报监刑官,罪犯张守珪已经验明正身!”
大理寺的差役向李琰回复道。
但到了李琮的时候却出现了难题,他来回扭动头颅,拒绝差役摘下他的面具。
自古以来,还从没有一个死囚带着面具执行,因为谁也无法保证面具后面的人是不是替身?
“四郎,你我兄弟一场,可否让大哥走的体面一些?”
李琮高声哀求,“就不要让世人看到我丑陋的面容了。”
“唉……”
李琬坐在台下,后悔自己休假没有成为监刑官,若是自己在台上,倒是可以保住大郎的最后一丝尊严。
刘华妃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身体有些发抖,感觉整个人几乎要窒息了。
“阿娘,要不送你回家?”
李琬的妻子郑氏拼命的揽住婆婆,免得她晕厥过去。
“父亲。”
八岁的李信泪如雨下,不停地呼唤父亲。
“夫君。”
李琮的几个妾室则互相搀扶着,嚎啕大哭。
同样泪如雨下的还有李璘的妻儿,一家人望着台上的李璘即将结束生命,一个个哭成了泪人。
只有张守珪的家人哭不出来,因为他们一会就要结伴上路了。
听了李琮的恳求,李琰不敢擅自做主,目光扫向坐在两侧的大理少卿王繇以及刑部尚书萧隐之:“二位意下如何?”
这俩人才不想趟浑水,纷纷道:“殿下是今天的监刑官,一切全都由你做主!”
“真是两个滑头!”
李琰心中暗骂一声,缓缓起身:“就让本王亲自验明罪犯李琮正身。”
“你我兄弟就隔了一堵墙,还需要验吗?”李琮愤怒的质问。
“律制有明文规定,本官不敢疏漏!”
李琰象征性的来到李琮面前,抬手摸了下他的青铜面具,最终没有摘下来,提高嗓门喊了一声。
“罪犯李琮已验明正身!”
大理寺丞飞快的在旁边做着笔录,李琰又吩咐刽子手支起绞刑架。
李琰返回桌案后面落座,沉声道:“再去验明张守珪家眷的正身。”
经过大理寺差役的一阵忙碌,最后确认了张守珪长子张献恭、四子张献宝、五子张献节,以及他的六个女儿,妻妾十一人的身份。
另外,被押上行刑台的还有张守珪的三个女婿,以及儿媳三十多人,俱都要全部执行死刑。
王忠嗣攻克幽州之后,将张守珪全家几乎一锅端了,仅有张守珪的次子张献甫、三子张献诚在外地征战,方才得以幸免。
除了张家的成年人之外,还有未成年的少男少女三十多人,全都是张守珪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因为未成年,所以不用验明正身,直接杀头。
“禀报监刑官,逆贼张守珪的家眷八十九人全部验明正身。”
大理寺差役单膝跪在桌案前,大声禀报。
台下顿时一阵喧哗。
“还有两岁的娃儿,张守珪真是作孽啊!”
“造反作乱,按照律制应该诛三族,陛下只杀张贼全家,没有连累他的族人,已经算是开恩了!”
“张守珪老家是哪里?”
“好像是陕州河北县人氏,这家伙在外面担任大将多年,十几年没有回老家,若是族人被牵连,那才冤枉呢!
李琰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道:“做好准备,等待午时一至,便处死罪犯!”
“喏!”
刽子手答应一声。
高大的行刑台上,十几个刽子手手捧明晃晃的鬼头刀,好似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