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歌斯特的贫民窟,不过,一般来说,这里并没有什么人住,因为歌斯特并没有贫民。
也许这么说,会让人无法理解:歌斯特不是一个很穷的地方么?连那些繁华的城镇,都免不了有落魄阴暗的角落,为什么这么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居然连本应该数量最多的贫民都没有?
或许说到这里,你已经发现了,歌斯特的确没有可以‘称得上’是贫民的一类人存在,毕竟‘贫’,是需要‘富’去映衬的,
因为歌斯特生活的条件实在太差,有钱有能力的贵族早就跑光了,甚至连地痞无赖都看不上这个没有半分油水可以沾的倒霉地界。
剩下来的人,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无法或者不愿意离开,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穷。
没错,歌斯特的确没有‘贫民’,因为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生活在这一座辽阔的边城里子民,都可以被归纳在‘贫民’的这一行列中,而整个歌斯特,就是一座巨大的‘贫民窟’。
所以在一个本就是‘贫民窟’里,再建立一个更小的‘贫民窟’,又怎么会有‘客人’住进去呢?
所以,在荒置了许多年后,这里就渐渐地变成了各种无家可归的孤儿的住所。
一般由最大的几个孩子负责‘养活’一帮小孩子,小孩子们也要负责照顾更小的弟妹,还有缝补衣物,打扫他们的‘家’。
是的,对于这些没有了亲人,或者说即使有,也不愿意收养他们的孩子而言,这个贫民窟,这些也许根本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家,就是他们的亲人。
当这些孩子年岁长得足够大,足够穿越满是魔狼的草原,前往更靠近梵林的,更热闹的城镇的时候,他们就会离开——没办法,歌斯特是这样穷困的地方,如果留在这里,未来就会如这荒凉凄清的巨大‘贫民窟’一样,不复一点生机。
只有离开,到外面去,到有更多的人,更多的热闹,更多的强者的地方去,他们或许才能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就是这样一个由无数孩子抚养着无数孩子,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如同承载了世间所有污秽和美好的地方,诞生过厉害的魔法师,有名的强者,甚至连某一任的歌斯特城主也是出身自贫民窟,但是更多的,却是小偷,强盗,骗子,杀人犯,各种你想的到想不到的职业,从这里长大的孩子都曾经做过。
而离开这里的孩子,也多半再也不会回来了,尽管如此,每年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从整个王国各个角落,被送到这个肮脏的,嘈杂的,却又意外地充满了活力和笑声的小小废墟中。
也许这些东西的来路不干净,也许是刚从某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也许是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或者,也许是主人的赏赐,也许是从某位高级贵族手中得来的荣耀或者感谢,各种各样的来源,各种各样的途径,但是却因为同一个原因,送到了这些过早经历了世间不公不平之事的孩子们手上——因为这些孩子,都是他们未曾蒙面过的弟弟妹妹,都是他们无法推卸的责任。
也正是因为有无数‘哥哥姐姐’的支持,这些最大也不过11,2岁的孩子,才能在一天又一天,漫无目的的等待和煎熬中,络绎不绝的痛苦和绝望中,将无数更小的孩子抚养长大。
但是很多时候,仅仅是依靠‘哥哥姐姐’送来的东西,也无法在这样贫穷的歌斯特生活下去。
对于一个又饿又渴的乞丐而言,闪闪发光的珠宝,美丽柔软的新衣,锋利趁手的武器,都绝对没有一顿热饭,一碗干净的水诱惑力大。
而在人少,东西少,粮食更少的歌斯特,多么华贵的宝石首饰,也许都换不来一袋装得满满的粮食。
那么,如果到附近的边城去交换呢?
同样也是不可行的。
不过,倒不是因为守城的士兵们会阻止这些孩子离开歌斯特,事实刚好相反,士兵之中,有不少人都希望这些孩子能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作为贫民窟的孩子,为了活下去,为了家里的弟弟妹妹,他们什么都做,与此而来的,就是士兵无休止地驱赶和追逐。
所以,这些士兵,比起歌斯特的很多人,甚至比这些孩子的亲人,都要更熟悉这些可怜又可恨的小家伙们。
其中有一部分是觉得,这些成天只会偷鸡摸狗,给本就辛苦的他们增添麻烦的小混蛋们,早就应该被逐出歌斯特。
但更多的人却是想着,这些孩子年纪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性还很多,不应该和他们一样守着这座日渐枯死的城池,只有离开这里,这些孩子才不会沦落成小偷、强盗,甚至杀人犯。
士兵们成天追着这些小家伙们,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有时候只是听到对方跑路的动静,就知道这次出现的又是谁,甚至可以这么说,贫民窟的孩子们,是他们这些人看着长大的。
在这些人当中,即使是讨厌这些惹是生非的孩子,却也应该没有一个人,会希望有一天逼不得已,手上要沾上这些孩子们的血。
那么,究竟是哪里不行呢?
请试想一下,当一个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孩子,拿着一件根本不符合他身份,也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出现在你面前,想要交换粮食、钱财、布料、工具等等,你会有什么感想。
如果心底善良一些的家伙,那么这个时候多半会大声报警,哦,不,是大声呼喊巡逻的士兵,把眼前这个就算不是小偷,也一定和小偷有关系的小无赖抓起来,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破获一件大案——自然,这个臭小子的死活,是不会有人在乎的。
如果心底不那么‘善良’的家伙,那么这个时候应该一脸亲切地把人拐进小巷子,之后是要敲昏了,还是要敲死了,就只看他下手轻重了,毕竟黑吃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当然,这个臭小子的死活,还是不会有人在乎的。
一条寂静的小巷,一块不知道是谁可怜而盖上的肮脏粗布,明明隔着两条街就是鼎沸的人声和热闹的集市,陪着逐渐冰冷的尸体的,却只有一只瞎了眼的乌鸦,一堆臭到发酸的垃圾——这便是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某一个当时负责照顾所有孩子的‘大家长’,实际不过也才十三岁的少年的最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