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主人,明天就让我和安德烈一样,跟随在您的左右吧。”
奥弗涅一脸眉飞色舞地看着米歇尔。
『你们到底明不明白我明天要去干嘛你们就跟跟跟的!』
米歇尔看着神情雀跃的奥弗涅,和一脸肃色的安德烈,以这两个人的智商,不可能没明白他刚才在说什么。
自己很明显已经在交代后事了,可他们坚持要跟着的意思,就是想要陪着他去死啊!
“明天,说不定就是我的死期。”
两个人的表情,并没有因为米歇尔口中骇人的话就有所改变。
“你们跟着我,说不定也会一起死。”
安德烈和奥弗涅根本都不瞧身侧人一眼,对着米歇尔异口同声地说着。
“以余生所有及毫无保留之忠诚,跟随您的左右。”
闭了闭眼,米歇尔从没想过这种只会在电影、小说里发生的情节,会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接下来的剧情,一般都会怎么样呢?
如果带着他们,只要编剧不想被寄刀片,那么基本都是绝地逢生的桥段,主角队伍中的大部分成员,都还是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
如果拒绝,那么决定独自承担的人,必定要壮烈死亡,承包整出戏的泪点。
若是问米歇尔是想活,还是想死,他必定会说想活。
如果带着这两个人,自己能活,他必定带着,一起死不如一起生。
可他一不认识编剧,二找不到作者,也没个谁能跟自己保证,在路的尽头一定会柳暗花明。
不是自己想逞英雄,而是即便多拖几个人下水,也毫无意义啊......
“塔马努三人,已经被我杀了。”
“如今六座边城,只有三位城主可以管事。”
“若是你们两个人跟我一起死在城墙头上,难道要把剩余五座边城和比比安捷,都送到帝国军嘴下么!”
“五座边城,几百万的性命,难道不比你们这点忠心重要!”
“不准再给我浪费时间,现在调动你们所有的力量,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只要所有人都能平安撤离,阿托曼破了也无关紧要,王国总会有夺回来的一天。”
“懂了就给我应一声!”
说道最后,豪气涌上胸口,米歇尔近乎咆哮地冲着两人吼道。
“是!”
大概是第一次听到大公阁下说这么多话,有点听傻,也有点惭愧的两人,下意识同样吼了回去,接着涨红了脸。
『我怎么能对主人做出如此失礼的言行呢。』
米歇尔倒是没在意两人的神情,英雄也装了,风头也出了,上午受得惊吓还没彻底缓过来呢,一时间倒有些精疲力竭的,直接挥手让奥弗涅和安德烈离开。
刚关上的门,又再次被打开,然后合上。
一个人,又默默地站到了米歇尔身后,一米的位置,不远不近。
米歇尔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和前些日子相比,有了少许变化,不再那么火热和冲动,却变得更专注,更执着。
“明天,你去找比比安捷,万一出了事,你要帮他们三个人,一起守好其他五座边城。”
说这句话,并不是因为米歇尔此时,对他身后这头大笨熊生出了什么特殊感情。
不......只是感情的话,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毕竟走这么一路,经历过这么多事,风餐露宿,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
就算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此刻多少也会生出一些感情了,更别提自己事实上还亏欠了安比里奥几个大人情。
不仅是安比里奥,包括诺瓦他们几个,其实米歇尔都不想留下。
怎么说呢......大概是不希望看到认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吧......
不过明天还要再做一场戏,万一能顺利遮掩过去,那么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所以自己没办法让诺瓦他们离开。
不过安比里奥本身就是半路加入队伍的,连他们的计划都不知道,也不在原本的安排中,至于魔法......好像都没看到他用过,也不能拜托他来帮忙。
『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所以,不管是于公于私,米歇尔都觉得安比里奥没必要跟他们一起死在这里。
“我要跟着你。”
果然......
把银白色的长发卷在指尖,又‘嗖’地一下松开,这是米歇尔刚养成不久的,焦躁时的小动作。
两年的平安日子过下来,加上阿托曼之前的变故,很多士兵已经转变成了普通平民,加上圣战一役太过骇人,很难保证他们面对着帝国还有勇气举起刀剑。
即使临时从其他五座边城抽调来人,阿托曼如今的防御措施、武器、护具、马匹等,因为有段时间没有维护,根本没办法给予士兵们足够的保护,简直等同于送一群活靶子给对面那群妖魔鬼怪享用。
明天帝国来人,他们几个能对付得了还罢,对付不了,再拉多少人来,都只是拖延时间的道具。
用人命来拖延时间?
他意识想到了圣战的时候,原主让圣蔷薇骑士团所做的,一样是用性命拖延时间。
虽然用四十七换十万,怎么看,都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米歇尔摇了摇头。
『前提是自己不是被牺牲的那一方才行......』
即使本人心甘情愿,可他的亲人和爱人呢,难道不会伤心的么。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扭转这个死心眼的想法,但是米歇尔还是想试着劝劝看。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呢?我对你也不好啊。只是因为觉得我好看么?好看的人还有很多的啊。”
“他们都没你好看。”
恩......
米歇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
说实话,他还是宅女那会儿,样貌只能称得上是清秀。
属于粗看还成,细看就也那样,看久了觉得勉强算舒服的那种类型,绝对称不上漂亮,自然也不会有谁说她好看。
用了米歇尔这副身体以后,说漂亮的,好看的,各种称赞流水一样的往他身上扔。
即使心内不免有点飘飘然,可一来,那些人都不怀好意,二来,他也明白那些都是恭维之词,都是夸‘米歇尔’的,不是夸自己的。
可这会儿安比里奥说的话,明明米歇尔也知道那夸的不是他,可身体上的反应,却做不得假:自己在害羞......
『难道,真得对这头大黑熊......』
只是隐约浮现了这个想法,米歇尔就给自己吓得一激灵。
『不可能,不可能,让我用一个男人的身体,去喜欢另一个男人,办不到办不到。』
可用妹子的心灵,去喜欢另一个妹子......
米歇尔觉得自己很想哭:怎么做都不太对啊。
因为深陷于‘一旦动心就只能从耽美或者百合二选一’的绝路,米歇尔暂时把明天要面对的硬仗都忘了,更别提继续劝说身后的安比里奥。
没有听到身前之人继续提出问题,安比里奥原本有些僵硬的身子,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挠了挠头,想着,要不要趁米歇尔吃饭或者睡着了的时候,再去找安德烈或者奥弗涅讨教讨教。
......
要安排城内居民撤离的奥弗涅和安德烈没办法睡觉,但是米歇尔是没什么事做的,加上昨天晚上就没睡,于是他吃完了晚饭,早早地就爬上了床。
谁知道人睡在床上,虽然身体疲倦地不想动,但是脑子却异常清醒。
不想起来,又睡不着,米歇尔干脆把自己从出了梵林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仔细回想了一边。
其实这一趟来边城,他的象征意义更大一些,原本说好,只是演一场戏就回梵林,谁知道如今可能还得把命搭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米歇尔就趴着睡熟了。
可一晚上没睡安稳,等他醒来,抬头看钟,刚过了三点,这会儿再睡下,那起来就得天亮了。
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米歇尔走到阳台往天上一看,战争之辰还在。
『果然没那么好的运气啊......』
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米歇尔往客厅走去,果然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在那里,包括安德烈和奥弗涅,甚至还有比比安捷。
显然所有人都在等自己了。
“比比安捷,你怎么来了?”
安德烈和奥弗涅在,米歇尔不奇怪,比比安捷会出现,却让他想不明白。
“你还欠了我那么多要求,想赖账么!任何人都别想欠地灵的东西,尤其是你们精灵!”
这话不好接,那时米歇尔只当是哄小姑娘的,能答应的,尽量都答应了,这会儿对方较真,说起来,没理的还是自己。
而且......
他看向比比安捷:小小的女孩仰起头,明明应该是一脸倔强的表情,眼眶却微微泛着红。
『还是别聊这个话题了。』
米歇尔往沙发那走去,比比安捷主动挪着屁股让开了身边的位置,并对着其他同样准备起身让座的人狠狠瞪了一眼。
有些无奈,可胸口又有些暖洋洋的,米歇尔没有拒绝小地灵的好意,径直坐到了对方身边。
桌上摆着很多饼干蛋糕还有酒水饮料,显然是让他们补充体力的。
若是换成平时,米歇尔肯定伸手捞两块,可他现在实在是没有胃口,有种大战前夕,不,应该是上断头台的紧张。
“阿托曼的城民都安排好了么?”
安德烈皱起眉头,有些欲言又止,奥弗涅代替他开口。
“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了,但是有一部分士兵和平民坚持不肯走。”
不肯走?万一城破了,可就连命都没有了,为什么不走?
米歇尔看了一眼这对未婚夫妻,把就要出口的问题又咽了下去:眼前这两货,原本也是不想走的成员之一。
“捆上,打晕,魔法,不管用什么手段,你们两个带着比比安捷,还有那些不肯走的平民,立刻离开阿托曼。”
『我这个想走的不能走,你们这些能走的还留着干嘛,滚滚滚滚!』
“剩下的人,跟......”
衣服被人扯住,这个位置,除了他身边的小地灵,也没有别人了。
“你会死么?”
比比安捷和普通的地灵不太一样,她比她的同伴们更聪明,也看得更远,更具有作为一名政客的眼光和大局观。
奥弗涅他们根本没有告诉她,米歇尔不能使用魔法这件事,但是比比安捷却从米歇尔的安排中看出来很多事,比如对方根本没有自信能从明天的危机中,保护住阿托曼及城里的民众。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会死。”
『说了等于白说!』
比比安捷翻了个白眼,担心的神色褪去,又换上一脸命令的表情。
“你还欠了我好多东西呢。”
“那些东西,我就勉强换成一个要求好了。”
“不要死,知不知道。”
比比安捷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了:她的父母就是这样把她送走了,就再也没回来找她。
米歇尔不喜欢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但是眼前这个有点傲娇的小女孩,真得让他有些心疼。
揉了揉比比安捷的小脑袋,米歇尔扬起笑容。
“恩,不会死,跟着奥弗涅他们去吧,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其余五座边城。”
『那可是我用命换来的,死一个我都觉得亏啊。』
看着三个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米歇尔做了个深呼吸,这么一耽搁,又快四点了。
『帝国到底还来不来人,再过几个小时就清楚了。』
真希望自己的安排,是白操心一场。
蒙蒙夜色中,阿托曼的城主府门口,一队快马朝着昨日的城墙而去。
......
依旧是昨天那个位置,眼前的还是昨天那幅景色,米歇尔吸了一口泛着冷的空气,精神也有些振作起来。
戏还得照旧,所以安德烈安排好的一队人手,留在了城墙下方不远处,如果情势有变,才会让他们出场。
他握了握腰间的利剑,如果自己不能使用魔法,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武技了,毕竟自己身边就有一个用蛮力打遍王国的人。
可问题在于,自己不会用剑......
项清就不说了,西昂那会儿,他学的是枪法,就算现在勉强还记得一些,也不能拿剑当枪使......
『以后要不要练练剑法呢?如果有以后的话......』
浓稠的白雾渐渐散去,帝国的城墙又再次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