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孤月高挂天际,洒下的银辉宛如黎明时的白霜,铺满大地。密林之中,数十道人影穿梭其间,投下一道道漆黑剪影。
“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官庄周围日夜皆有京州军严密把守,根本无从下手。”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此处乃是资河官庄对面的一片林地,透过枝叶缝隙,士兵身上银光熠熠的铠甲清晰可见。
“可不是嘛,麦子眼看就要收割,若再错过时机,怕是永无机会了。”另一人附和道。
被唤作大哥的男子身披黑袍,月光在他眼中映出一轮银盘。他沉声道:“贝善台吉即将挥师攻打原州,草原上的商贾带来消息,命我们设法切断晋王军的粮源。今夜,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将这片麦田付之一炬。”
“对极了!我早就不耐烦了!这京州城何时轮到陈华发号施令?既然他把我们逼至绝境,就先让他尝尝死的滋味!”又一人咬牙切齿道。
“正是如此,草原商贾带来的密信中,贝善台吉承诺,只要我们此事办得妥当,待攻克京州后,他将把六州土地分封给我们,那时,我们也将成为一方小藩王。”此言一出,林中之人无不振奋。
“因此,我们必须为贝善台吉献上一份厚礼。”黑衣人振臂一呼。
“大哥只管下令,我们誓死执行!”有人高声响应。
黑衣首领略作思忖,道:“京州军防守森严,硬闯实难奏效。如此,你率十人从东面接近官庄,以吸引京州军注意力,但切忌正面冲突,而是将他们引开。我们则趁机纵火焚烧麦田。”
“大哥智谋超群,我们紧随其后。”另一黑衣人领命,率十人跨过石桥,悄无声息地逼近官庄。抵达近处,其中一人取出火折子,猛吹一口气,火折子瞬间燃起,那人将火折子掷向麦田。
正值连日晴朗,麦田干燥异常,遇火星即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之下,京州军发现了那十名黑衣人,惊呼:“有人放火!刺客,刺客!”呼声传开,守卫官庄的京州军大惊失色,见麦田烈焰腾空,纷纷提水桶前去灭火,以防火势蔓延至整个官庄。与此同时,另一部分京州军迅速向黑衣人追击。
黑衣人并不与追兵纠缠,始终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巧妙周旋。藏身林中的其余黑衣人趁乱渡过资河,悄无声息地潜入官庄各处。抵达预定位置后,他们纷纷点燃火折子,火光瞬间在官庄各处蔓延开来。
守备官庄的京州军惊骇万分,这边火势未熄,那边火光又起,不得不分散兵力四处灭火。这正中黑衣人下怀,他们趁机集结一处,亮出短剑,向分散开的京州士兵发起冲锋。
“嗤——”金属刺透铠甲的尖锐声响传来,申三背部剧痛,但他凭借平日训练养成的本能,未转身,而是顺势翻滚,同时拔出腰间佩刀。幸亏板甲抵挡,黑衣人的短剑未能深入,申三忍痛死死盯着眼前的黑衣人。自加入京州军两个月以来,他刻苦训练,即将完成新兵考核,而今负责守卫麦地的士兵皆为此次训练中的佼佼者。
他沉稳地凝视着黑衣人,同时高声疾呼:“刺客在此!”
黑衣人显然对眼前的京州军士兵未被一击毙命感到意外,而其呼喊声已引起周围士兵的注意,原本救火的军士纷纷向此地奔涌而来。黑衣人瞥了眼士兵,意图逃离现场,再次潜入黑暗寻找下手机会。
申三却并未给黑衣人喘息之机,如猎豹般骤然跃起,腰刀凌厉地朝黑衣人砍去。黑衣人身穿夜行衣,防护远不及申三的铠甲,只得闪避这一刀。申三这一劈砍实为虚招,刀至半途,他手腕一抖,刀锋横扫而出。黑衣人猝不及防,手臂被划出一道深痕,痛得惨叫出声。
“大哥!”其余黑衣人见状,立刻围拢过来。申三迅速将刀横于胸前,严阵以待。
“撤!”黑衣人首领果断下令。
黑衣人受伤,眼见援兵临近,略作迟疑后高声呼喝。其余黑衣人闻声,不再恋战,纷纷遁入黑暗中消失无踪。此刻,其他士兵匆匆赶到,关切询问:“申三,你怎么样了?”申三强忍背上的剧痛,提起一桶水,坚毅道:“我没事,快救火!”
尽管士兵们对黑衣人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们更清楚,一旦麦田尽数烧毁,京州军全年粮草将无以为继。因此,即使黑衣人可能潜伏在暗处伺机再袭,他们仍毫不犹豫地提水灭火。
此刻,前往京州大营求援的士兵已然疾驰而去,他们只祈祷援军能尽快抵达。然而,麦田的火焰愈烧愈烈,仅凭提水已难以控制火势。
对面密林中,黑衣人望着熊熊火海,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还有其他官庄同样面临威胁,他要看京州军如何疲于应对。火势愈演愈烈,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火星四溅,似乎连天空都被染得通红。
这异样的天象很快引起了京州城内百姓的注意。
晋王府内,陈华被芸婉从睡梦中唤醒,甫一望见城北方向那片红色的天际,面色陡变,那里正是官庄所在。自幼在乡村长大的他,深知此种天空颜色的含义,唯有大规模焚烧麦秸秆才会造成如此景象。然而,民间百姓断不会在此时焚烧麦秸,因其乃家家户户生火做饭之必需。唯一的可能,便是麦田失火。
“速备马匹!”陈华惊呼。
“殿下,马已备好。”芸婉应声。
陈华闻讯,立即带领王府侍卫飞奔出城。此刻,京州军也已接到官庄遭火的警报,军营中士兵整装待发。同时,周边村庄的百姓也闻风而动,农忙时节,为防自家麦田被盗,各家各户通常会有人留守田边看护。
“晋王的官庄起火啦!”一位百姓高喊,“大伙快去救火!”
田边的村民们闻声,纷纷抄起镰刀,奔向火光冲天的官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