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馨殿内,淡雅宜人,静谧和谐,恰似香妃之娴静气质。自某一刻起,皇帝对后宫中的浓妆艳抹之流渐生厌倦,转而向往此处的宁静平和,仿佛置身其中,能将尘世烦扰暂时抛诸脑后。或是年华已逝,或是身心疲惫,近来他频繁忆起少年皇子时的光景。
那时,他与民王、宁王及众多兄弟共度时光,而今,唯余孤寒的龙椅相伴,那曾令他痴迷、倾尽一生追逐的皇位。心底忽闪过一丝寒意:“若当今皇位属于宁王,大陈国是否就能免遭此番耻辱?”这念头犹如惊雷,瞬息间被他惶恐地摒弃。回神之际,背脊已渗出一层冷汗。
苦笑间,眼前仍需应对蛮族的威逼国书,以及朝臣无休止的唇枪舌剑。皇帝凝视香妃低垂的纤长睫毛,心中暗自定计,道:“晋王肩负重任,朕岂能袖手旁观?此刻,他的事即为国事。”
香妃轻叹道:“除此之外,并无大事,只是据说封地内硝石短缺,商贾皆不再运往京州销售。”
“硝石?”皇帝眉峰微蹙,“晋王竟在研制火药?想不到他如今竟有此等技艺。”
香妃手持莲子粥,递至皇帝唇边,亦感困惑:“华儿如今所学颇多,不知从何习得。”
皇帝摇头道:“无论师从何处,总胜过昔日的游手好闲。此事必是汉王从中作梗。他与晋王向来不合,此刻得知晋王急需硝石,定会借此大做文章。”深知汉王脾性的皇帝,对此判断确信无疑。
“国难当前,皇子们仍这般明争暗斗,实在令人痛心。”香妃秀眉紧蹙,愠色微露。
皇帝平日鲜见香妃显露出愠怒之色,不禁心生好奇,然则他言道:“此仅为朕之揣测,即便幕后真是汉王指使,朕亲自质询,恐其亦不会轻易认账。”
“如此一来,该如何是好?硝石对华儿似极为关键。”香妃忧心忡忡。
“无需忧虑,朕即刻调遣帝州少府监所藏火药与硝石悉数予他,并诏令汉王将硝石送至帝州,看其胆敢违逆。”身为三十余载帝王,对于朝堂之上此类权谋手段,皇帝早已司空见惯。
香妃颌首赞同,她与皇帝同感困惑,尚未明了火药于陈华究有何等重要,仅视之如同煤炭与钢铁一般寻常军需。皇帝长叹一声,自榻上起身,续言道:“少府监尚存二十具火筒,此番一并赐予晋王。”
“陛下此刻欲往何处?”香妃见皇帝起身,关切询问。
“关乎晋王之事不容拖延,况且还需应对群臣种种议论。”皇帝整装,迈步向外行去。
此刻,承庆殿外满地皆是叩拜的大臣,见皇帝步出,有臣子悲声疾呼:“恳请皇上三思,蛮族使者此番前来实乃千载难逢之机,愿陛下以天下黎民为念。”
“既如此,尔等哪家有适龄女子,即刻送入宫中,朕愿纳为义女,这和亲之事便全赖诸位协力操办。”皇帝面容如古井无波,其能登基不仅得益于林王之助,更因其智谋过人。
早前,他或许会选择妥协,以和亲换取短时安宁,但自上次朝堂之上察觉异姓藩王各怀异心后,他便清醒认识到局势之严峻。长久以往,皇室土地日渐缩水,而异姓藩王却假借抗蛮之名索要钱粮,如此一来,皇权日衰,藩镇势力日盛。再过几十年,大陈国恐将易主他人。为此,他决意果断拒绝蛮族和亲之请。
群臣听罢,面面相觑,眼神交汇间皆明白:皇家公主远嫁,事不关己;自家女儿送入虎口,却是另一回事。众人皆知蛮族之残暴,送去和亲能否保全性命实难预料。一时之间,无人应答。
皇帝见状,继而言道:“至于国库拮据一事,诸位心中有数,连年岁贡已令府库入不敷出。不如各位爱卿为朕筹谋,从哪位藩王那里能借得银两以解岁贡燃眉之急。”此言一出,再度令众臣措手不及。
目睹群臣在涉及自身利益时的迟疑,皇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临行扔下一句:“此事毋须再议,依上次朝堂决议施行。若晋王与民王未能固守原州,朕甘愿承认皇家无能;若其能坚守不失,此后再有议和之声,朕必斩其人头!”
皇帝身影消失,众臣方缓缓起身。有人向领头的曹大人询问:“曹大人,这该如何是好?”此人正是曹机。
曹机反问:“你愿献出自家女儿和亲否?”对方闻之,不禁缩了缩脖颈。
“既如此,便静待原州失陷吧。吾皇向来不见黄河心不死。”曹机冷笑一声,口中哼着小曲,转身离去。其余大臣见状,深知再跪无益,纷纷散去。
京州之地,报纸刊载官方高价收购硝石的消息已历二十多日,府衙以真金白银开价,彻底打消了百姓的顾虑,制硝业骤然升温。每日,各州县府衙门前,售卖硝石粉末的百姓络绎不绝,排成长龙。
尽管帝州船队已输送大量硝石至此,但陈华并未中断继续收购硝石之举。原因在于随船队一同传来的情报迫使他全力筹备火药。
“仅剩三个月!如此算来,我们已不足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这真的是很头痛啊。”都督府内,侯长史语气非常紧迫。
早在船队抵达之前,陈华便接到了皇帝的回函。函中详述蛮族使者在帝州的嚣张行径,字里行间满溢的愤怒,足见此事令皇帝震怒至极。
然而,蛮族进犯的具体日期已基本锁定,距今仅余两个月左右。陈华目光落在地上新到的二十具火筒上,沉声道:“正是如此,备战刻不容缓。我记得,再过三天城外麦田即可收割,你即刻传令各州府衙,一方面紧急收购并储备粮食,另一方面征召民夫,立即向原州城输送各类物资。”
侯长史点头应道:“殿下放心,此事交由微臣办理,定不延误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