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他过来之前,柳娘就已经咽气了。
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因为他们期待葛老能创造奇迹。
孟真背过身子,趴在二爷的肩膀上,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的肩膀因为律动而不停地颤抖。
二爷一手搂住她的背,目光灼灼。
柳娘的死,因他而起,他必须有所行动,他必须让渝北王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听寒不愿意放弃,他抓着葛老的手,跪下来向他磕头,求他不要放弃,求他再试一次。
葛老别过脸,忍着悲痛,“我很抱歉,我也希望柳姑娘能生还过来,可是,我不能撒谎。”
马车上,突然传来安安的哭声。
在这空旷的山路上,哭声尖锐凄凉。
孟弘第一次听到安安带着这种情绪的哭声。
他掀开帘子,看到安安哭得满脸裂痕,异常烦躁的在桃红怀里扭来扭去。
谭红就快抱不住他了,孟弘连忙伸出手接过安安。
“安安,是舅舅,你睁开眼睛看看是舅舅,安安别怕,舅舅在呢,在呢。”
他一手轻轻抚摸安安的胸口,一边轻声和他对话。
可安安根本听不进去,依然双手抱拳堵着嘴巴哇哇大哭。
桃红了解安安,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少爷才会哭得如此悲痛。
她担心是孟真他们几个出了事,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大少爷,小姐他们一定出了什么事,不然小少爷不会这样闹的。”
孟弘没有回答,因为他心里也没谱,他只希望能快点回到孟府。
看看妹妹在不在孟府,她若有机会逃,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孟府的,孟府才是她的港湾。
他掀开帘子,催促霍半生,“全速前进。”
孟老将军站在听寒身后,一手摸着他的头,一边安慰他。
“听寒,柳娘是为了保护真儿而死,我孟家定不会不管不顾的,我也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柳娘在天有灵,一定不想看到你消泯的样子。”
听寒把脸贴在柳娘的手心里,泪水早已将被子湿透了。
孟老将军一向待他如亲儿子,柳娘虽为孟家死,但孟家却不能为了她揭竿而起。
因为凶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还是名扬天下的渝北王。
无论如何,这个仇都不能由孟家去报,否则就是倾覆王朝的灾难。
听寒抬起头,对上孟将慈爱的眼眸,他咯噔一声,跪在孟老将军脚下。
“将军,谢谢你对听寒的养育和教导之恩,听寒一直将您视为父亲,将你看做我人生的向导。
今日,听寒有一事相求,请求将军为听寒和柳娘做一个证婚人,我答应过柳娘,会娶她为妻。”
“成亲?”
孟老将军转头看向一旁毫无气息的柳娘,如果她还活着,他一定不会犹豫。
甚至,还会为他们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可柳娘如今是一具死尸,听寒如何跟她成亲?这世间跟死人成亲,本就有以身赴死的说法。
他不希望听寒为了谁,去做傻事。
“对,成亲!”
听寒重重点头,今生今世,他只娶柳娘一人,活的更好,死的他也认。
反正,柳娘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
人类的最终的归宿,都不过是一捧黄土而已。
“听寒,你听我一句劝,柳娘不会白死,但你也不能意气用事……”
“咚咚咚…”
听寒连续磕了三个响头,“将军,听寒不会意气用事,听寒只是想跟柳娘成亲而已。”
夜里,整个孟府上上下下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但沉闷与压抑的空气,根本让人提不起情绪。
孟真给柳娘净身后,为她换上了漂亮的红色喜服,同时还给她化了一个美美的新娘妆。
柳娘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就像一个沉睡的美人。
桃红一边哭,一边给她烧纸钱,连带柳娘生前收集的百宝箱,都统统丢进了熊熊烈火中。
听寒也换了一身红色衣服,肩上还挂着一朵大红花,嘴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缓缓走进屋里,然后从孟弘的托盘上,端过一杯茶。
他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递到孟老将军面前。
“父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孟将军缓缓伸出手,他该说点什么的,可是他的双唇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久战沙场的人,生死离别见多了,心也就硬了。
可此时、此刻、这场景,他却为之动容了。
“吾儿,请起。”
孟弘将听寒扶起来,并为他整理衣服。
屋里一片沉寂,遍地哀鸣。
孟老将军起身,拍拍听寒的肩膀。
“今日既是你和柳娘的大婚之日,为父就不打扰你们了,你好好休息。”
明日,柳娘就会被抬进棺材里,棺木盖上的那一刻便是天人永隔。
书房里,孟老将军拿着一支箭,这是从柳娘身上拔出来的箭。
它的箭端呈放射性状,一旦扎进人体,必将受到重创。
箭尾采用的是孔雀的羽毛,色彩鲜艳大胆。
孟老将军认得它,这是渝北王的箭,还有江湖传的一箭穿心。
“渝北王这是摆明了,要跟我孟家宣战吗?”
“不一定。”二爷否认了孟老将军的猜测。
“劫持柳娘的四个男人,从面相上来看,应该都来自于北荒,我认为,渝北王是想用这招来挑拨你和北荒的关系。
从而削弱北荒的力量,让他们失去与朝廷抗衡的资格。”
“那为何还用自己的箭?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孟弘指着孟老将军手里的箭,渝北王的箭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他做的那么明显,到时候他又如何为自己洗去嫌疑,如何嫁祸给北荒呢?
“这是渝北王给孟家的一个警告,他到了皇上面前,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甚至,还会反过来,说这是孟家自导自演的悲剧。
殿堂上的文武百官,也会质疑孟家的用意,毕竟不过死了一个丫鬟而已,可孟家若不跟北荒讨一个说法,大家就都会怀疑孟家和北荒的关系,这可就上升到了一个国家的层面问题。”
“依你这么说,柳娘就只能白死了吗?”
孟真红着双眼追问,她怎可能放任柳娘白白死去?
她曾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为柳娘报仇。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二爷知道孟真此刻,一定非常伤心难过,但冲动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必须从长计议。
孟将军点头认同,“听二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