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姨娘拿了单子去回容氏,临走前江清婉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她。
“这是京城蓬莱阁的玉牌。”
一枚鱼莲戏水的玉牌,轻轻推到夏姨娘面前。
蓬莱阁?
这名字颇为耳熟,夏姨娘在心底默念几遍,不觉怔了。
大房医治江韵馨的地方,就是蓬莱阁。这家药浴店在京中短短几个月,就一炮而红。
去过的夫人小姐,都极为称赞,只是这掌柜的很是固执,接待的客人没有牌子不准入内,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行。
是以,蓬莱阁的幕后老板也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夏姨娘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惊讶,二小姐是怎么拿到的?
“以后,若有急事,可到这来寻我。”
江清婉也不隐瞒:“我们的合作,现在才要开始呢。长乐侯府,谁来当主子都行,就江衍朝和江蔓瑶不行。”
她说话的语速缓慢,却又十分认真。
夏姨娘反应很快,她握住玉牌,“二小姐保重。”
……
夏姨娘一向是有手段的。
不到一会工夫,清兰院就得信儿放了行。
江清婉领着一队侍卫,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了侯府。
这么多的物件,放在田氏租住的宅子里不太实际,所以江清婉先回了蓬莱阁。
在忠王府的用法,损了她些精气,虽说休养几日便无事了,但若是被田氏知道了,又是一番折腾。
末秋的冷风从马车的缝隙里钻进来,吹的江清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柚儿见状,忙将身上的夹袄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柚儿推开车窗看路程,突然惊讶的喊了一声。
“小姐,下雪了。”她的眼里盛满惊喜,仰脸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
“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是呢。不知北旺村是不是也下了雪,姐姐她们可开始置办年货了……”
柚儿声音越说越小,她和萍儿自幼相依为命,还没分开这么久过,自然是想念的。
“萍儿活泼,只怕思月铺门口都要堆满她的雪人了。”江清婉浅笑道,“你若是想她,我写信时,你也附上一张,姐妹俩一起说说话。”
柚儿笑得甜滋滋的,一个猛子扎到江清婉怀里。
江清婉摸着她的头发,遥望窗外,眼神里的冰冷却与笑容截然相反。
她不喜欢雪天,被推入湖的冬天,被掳走的冬天,都下了雪。
她抓紧手臂,转移了话题:“柚儿,离蓬莱阁还有多远?”
“已经快到了。”柚儿坐起身,“哎呀,若娘姐姐正在门口等着我们呢。”
她挥舞几下手臂,然后关上了窗户。
车子很快停住,若娘撑了纸伞来迎。
下车前,江清婉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些散碎银子,安排道:“柚儿,一会儿你把这些银子送给搬运东西的侍卫们,天冷气亏,就说让他们喝些羊肉汤暖暖身子。”
柚儿拿了钱,便小跑着去了。
蓬莱阁得了信儿,今日便不再接客。
最上层楼的套间早已备下了,一桌子满满的菜肴,酒壶在小炉上正温着,一缕缕香气在空气中涌动。
“若娘姐姐有心了。”
江清婉换上厚实的湖绿色绣花小袄,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若娘谦道:“小姐说要做一桌家宴,我也就急急忙忙凑合了,只盼小姐不嫌弃就好。”
“只是小姐不曾说,还有谁要来,我也没备人去接。”
若娘试探的觑了她一眼。
江清婉捂着手里的汤婆子,“祖母她们可有回信来?”
若娘低头回说:“信上说,家里一切安好。因为今年铺子生意红火,老太太说要杀只猪来分一分,也好送一些给街坊邻居。
萍儿正学着写字,不舍得用纸,天天在地上划拉,老太太还以为是鸡爪印,一扫把挥了个干净。
还有小梅,她又长高不少。若是回了家,只怕你都要认不出了……”
说到这,若娘忍俊不禁道:“信上还透露,小梅有心上人了,抱着个木头人做宝贝,放在枕头下呢。”
江清婉倒是不防还有这些,皱眉道:“小梅年纪还小,回头我让祖母她们看着点,别被人骗了去。”
“谁被骗了?”
柚儿和娄大娘一道到了房里,听到半截话,好奇的支棱起耳朵。
江清婉嘴角弯起,走到桌边:“人都到齐了,开饭吧。”
若娘愣道:“是我们一同吃?”
“除了你们,还有谁?”江清婉推着娄大娘入了座,“爹娘的宅子离得远,等过几日我再让他们来一起聚聚。”
柚儿也拽着若娘坐了下去,“小姐既然发话了,咱们就别推辞了。过会儿菜都凉了,还得热。”
她说的正经,对饭菜心疼极了。
江清婉乐的举起杯子,庆贺道:“入冬了,瑞雪兆丰年,希望咱们能过个开开心心的新年。”
大家都举起杯,碰出了响亮的一声。
娄大娘说着以前在京城的趣事,逗得柚儿抿嘴笑倒,碗里的小菜被若娘添的老高。
江清婉不知不觉喝了几杯,等娄大娘发现时,都醉的分不出人影了。
于是,娄大娘便将她放在了里间,盖好被子。
几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让她睡个安稳觉。
夹袄笨重,她被酒水热得发晕,迷迷糊糊脱得只剩里衣。
可还是不够凉快,她便又去揪领口。
还没扯两下,一只手握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江清婉低头去看,一双男人的手。
苍白的皮肤,青色的筋脉隐隐可见,像一块有着翠色的上好玉石。
她忍不住扣上他的手腕,细细摩擦。
男人被她摸得反倒脸红起来,收起手:“你不胜酒力,还喝这么多。”
江清婉故意咳嗽了一声。
一杯茶抵在唇边,是极品乌龙。
“可是要喝点水?”
江清婉侧身坐起,点头道:“嗯,是有些口渴。”
许斐心头一跳,再对上她促狭的目光,顿时想到刚才的触摸。“调皮鬼。”
“你的事,办完了?”
“嗯。”
“那好,明日我要吃福记的芙蓉糕,孔家的蒸鸭掌,点星楼的水晶饺子。”江清婉说了一串名字,又就着茶水喝了一口,躺回了床上。
她侧过身,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
未料,那双手轻轻覆上她的双眼,是湿润的触感。
许斐轻叹一声,“哭过了。”
他的暗卫埋在侯府,自然也知晓了夏姨娘调查的结果。
“后日,我们去骑马,京城三十里处有一眼热泉,周围有许多野鸡野兔,我们便打来吃。”
“再过一日,去冰钓。听说冬日钓鱼,最有意趣。”
他说了许多安排,射箭赛马,寻花钓鱼,听得江清婉渐渐入了睡乡。
他的手指轻抚她的眼角,有无限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