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菱雄赳赳的来,灰扑扑的走。
回蘅芜院的路上,冬菱大着胆子问:“小姐,刚才那婆子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被老爷赶出去了?”
“是啊。”江清婉无所谓的点头。
冬菱急了,拽着她的衣袖:“那小姐下一步什么打算?”
“去外头住呗,柚儿跟我一起来,自然一起走。”
江清婉暂缓脚步,冬菱焦急的脸色映入眼帘。
“至于你嘛,就看你自己的意愿了。出了府,我可没这么好的院子给你住,洒扫做饭也是少不了的,月银不多,但也是缺不了的。”
江清婉支开纠结的冬菱,让她去厨房取些吃食,一行人快步回了蘅芜院。
柚儿悄摸的说:“我还以为小姐看不上冬菱呢。”
江清婉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
“娄大娘要照应我们衣食起居,你又是个闷葫芦,以后想打听事儿,可没人替我们寻摸了。她除了有点心气儿,这半年也没对你和娄大娘做什么下三滥的坏事,也算过得去。”
似乎是想到了在清兰院,冬菱唇枪舌战的模样,江清婉笑道:“我看冬菱在人情世故这一块儿是个拔尖的,不当个探子都可惜了。”
说说笑笑间,已到了蘅芜院。
一进院中,夏姨娘就发觉这里已不是半年前那个幽静荒凉的偏院了。
但见高木耸立,秋末微凉的阳光穿过枝头,洒在秋千上。那秋千的两侧用干花草细心编成结,随着风儿微微晃动。
再走几步,鱼缸里的小鱼沉眠在水底,偶尔才绕着水草游一游。
抬头看去,正对着的朱窗开着,娄大娘手里攥着两三个包袱,正要放到箱子里。
看到她们回来了,娄大娘赶忙出来迎:“小姐,东西收拾的都差不多了。”
江清婉点点头,让娄大娘去拿纸笔来。
这时候了,居然还想着清兰院的财物。
夏姨娘哂笑,真不知是该说她气定神闲,还是财迷心窍了。
那些东西都牢牢的刻在脑子里,江清婉很快就列好了单子。
清单上的笔墨未干,江清婉放了块镇尺。
“之前查的事,已经有了结果吧?”
夏姨娘回道:“去清兰院之前,世子也有话要与老太太她们讲。依我看,与你有关,也与这件事有关。”
接着,她便将近些时日调查的结果娓娓道来:“我费了不少时间和银子,才查清十四年前随夫人出发的是两个妈妈、两个丫鬟,后来她们因着年老,或是嫁人出了府,鲜有消息。辗转几个地方,只找到一个朱妈妈,在京郊的镇上做些洗衣缝补的活计。给了她儿子许多好处,她才松口说些真话。”
“据她回想,当时夫人和田氏都要生产,庙里情急之下只找到一个产婆,便将二人都放在了一间两卧的禅房,方便产婆来回接生。她们和田氏的婆婆便分别立在里卧门口,等着孩子的出生。
容氏羊水破的早,产婆抱出孩子,一脸难色。朱妈妈接过来,心里咯噔一跳,这娃娃身上青紫,不哭不闹,手指放在鼻子下,呼吸弱的几乎察觉不到。产婆无奈道,这孩子先天不足,能不能活就看这一两天了。随后便赶紧让两个丫鬟伺候着容氏,她去了田氏那里接生了。
陈妈妈和廖妈妈在心底求神拜佛,保佑侯府的千金平安无事。出来一趟,容氏的孩子没了,她们这些随行的奴才哪里还有命在?
可天不从人愿,没过一刻钟,这孩子便断了气儿。”
断气?
娄大娘握住江清婉的肩头,“我们小姐好好的坐在这,那婆子疯了不成,把活的说成了死的?”
江清婉凝视着风干的墨迹,皱眉不语。
夏姨娘接着说:“令人惊奇的事,还在后头。”
“陈妈妈说,她和廖妈妈心急如焚,又不敢让刚生产的容氏受刺激,就让廖妈妈恳求和尚再去请个大夫,她则去了厨房讨碗温水,通通口鼻的浊物,说不定还能留口气。
可是,等她拿了温水回来,摇篮里的小姐却生生的变了,正哇哇大哭着。陈妈妈吓得魂都要飞了,赶忙抱起来,却发现根本不是之前的小姐,眼睛鼻子都不一样。
对面生产也没了动静,想必是刚刚生完。陈妈妈心想,定是田氏的孩子被产婆放错了地方,便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娃娃放在了田氏门口的竹篮里。刚放下,那女子的婆婆便看了一眼孩子,盖好东西提起来就急匆匆走了。
丫鬟们还不知小姐已没了,从屋里出来催陈妈妈说夫人醒了,将小姐抱去给主子看看。
陈妈妈只好推托说,廖妈妈带去擦洗了,一会儿便送去。丫鬟们这才回去了,可陈妈妈心急如焚,她们府上的小姐到底哪儿去了?
她想找到产婆问个清楚,却不曾想产婆这时才抱着田氏的女儿出来,抱怨田氏生产时没力气,竟晕了过去。好在她有经验,才化险为夷,才把孩子救了出来。”
娄大娘匪夷所思,这算什么真相?
江清婉猜测道:“想必她声称替吴氏照看着会,送走了产婆,后面又告知田氏,孩子已被婆婆带回去了。”
“也就是说,陈妈妈错把不明来历的我,当作了田氏的女儿,给了杨家。既然真的千金已经死了,那还不如抓住眼前田氏真正的女儿,将错就错。弄丢了侯府千金的遗体是死,混淆千金也是死,还不如铤而走险,只要她们不说,就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姨娘点头道:“正是如此。她和廖妈妈通了气儿,把这事埋在心底。”
“多谢你能查到这些。”江清婉面色淡淡,又带着一丝恍惚,好像还没从故事里抽离。“不是江家的骨血,这让我松快多了。”
“今日,我已断了江蔓瑶的邪门歪道,此后江衍明再也不用受难。只是人的运道都是有定数的,日后需得行善积德,才能恢复被江蔓瑶消磨去的福气。”
夏姨娘欢欣的笑了起来,急促的给江清婉行了个屈膝礼:“我一定谨记二小姐的恩惠。”
江清婉将纸折好,浅笑道:“有恩现在报,把清兰院的东西赶紧搬来,本小姐要走了。”